雨下的凄凉,我来到了那个村庄,那个有她的地方。
我撑着雨伞,寻觅着苏影,大街上的人很少,雨落在伞上,听着“叮叮叮”的声音,我的心也一阵阵的紧了起来。
内心是那么渴望看到她,可是又怕看到她,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她变成什么样子了,也许她早已嫁人了,是啊,她是会嫁人的,我梦想着她会和从前一样,总在雨中等着我。
8年前,我20来岁,苏影和我从高中就恋爱,可是大学毕业之后,妈妈非得让我和苏影分手,说她一个农村的姑娘不好安排。
虽然内心极度的不愿意,但我始终不愿意违背母亲的意愿,原因还有一个,妈妈给我介绍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赵蕾,赵蕾的美貌也在一瞬间吸引了我,那时,我和苏影吵得比较多,我执意让她来城里,她执意要回农村,就在这样争论不休的情况下,我们分手了。
分手的一个月里我几乎没有走出过家门。赵蕾一直关心我,她甜甜地笑就像冬天里的火炉,让我在那万分痛苦的失意之中,一下子找到了归宿,我和赵蕾结婚了。
刚结婚的甜蜜,我几乎忘记了苏影,我每天都和赵蕾生活在幸福之中,她是那么的小鸟依人。都说男人是个忘情的动物,我不否认,在我幸福的时候,我一刻也没有想起那个叫做苏影的女人。
然而,时间一天天的久远,我发现我的幸福也越来越远,我的努力永远都得不到赵蕾的肯定,她每天除了抱怨还是抱怨,我俩的争吵成了一种生活。有些时候,我们谁也不能看到谁,见到谁都会吵一架。每当吵过之后,我都会想起苏影的好,她总是说我是她的天,说我干什么她都喜欢。
农村的女孩有一种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虽然受过高等教育,可是从小的家庭教育,让她有着传统封闭的思想,她从来没有让我没有尊严。
可是在赵蕾的面前,无论我怎么的成功,她只会冷嘲热讽。日子长了,我的喜,我的悲,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会把它写下来,诉说给苏影听,虽然,我知道苏影早已不属于我了,可我还是诉说给她听。
男人啊,你是个多么卑微的动物,在你需要的时候,你才会想起曾经你的爱。我无数次在夜里哭泣,我的眼泪只有自己知道,是我抛弃了我的幸福。
赵蕾在那个有雪的季节和我提出了离婚,她找了一个比他大10岁的成功人士,我一点也不痛苦,我在内心里有一种彻底地解脱。
今天,我并不是来找苏影,并不是想得到她的谅解,因为我要在农村驻队一年,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村子,虽然,这么长时间,想像苏影早已结婚生子,可我还是想远远地见她一面。
我和村委的人结合了一下,当我问到苏影时,村长苦笑着说:“苏影啊,以前多好的姑娘呀,见到谁都是笑着打招呼,可是那年大概是被哪个男孩甩了吧,回家之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了,说也是几个字,那孩子犟呀,谁给她说婆,她都不说,这些年,她就一个人了,她爸走得早,前些年,母亲也走了,就留她一个人,更没人给她找婆家了,这孩子受刺激了,唉,以前,她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姑娘呀,如今落这个下场。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
听着我的心发烧,眼泪在眼眶里一直噙着。
村长问:“怎么,你认识她吗?”
“噢,她是我高中同学,你把我安排在她家吧,我好好安慰她。”
“这不太好吧,人家可是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和你一块住在一个院子里,怕不好吧?”村长说。
“村长,你不是说她受刺激,精神不太好吗?我是她同学,照顾她一年看看她会不会有什么转变,放心,我以我的人格保证,我会好好保护她的。”我在村长面前发誓。
村长看我这么虔诚,就把我带到了苏影的家。
雨下得清冷,虽然这是八月。
苏影正在给小兔子喂食,看到我来,她还是微微笑了一下。
村长看到苏影露出了笑脸,也觉得高兴,说:“唉,小张呀,你说得还真对,说不定你这一来,还真能帮助这闺女好起来呢!她可是有些年没笑过了。”
我拼命地点着头。
如果不是村长在,我一定想把自己的心全部都掏出来。
村长走后,我走近苏影,她抬头看看我笑笑,然后就眼也不眨地看着小兔子吃食。这么些年来,听村长说,她就是每天蹲在地上看着小兔子吃草,从不和人说话。
我用手抚摸着苏影的头发,她的头发还是那么柔,那么顺,只是她的脸色暗黄,一点也没有30岁女人的妩媚。她把我的手打掉了,我知道她嫌我恶心。
“你来干吗?”她居然说这样一句话。
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没有憨,村里人都以为我憨了,我是不想多说话,觉得没意思。”苏影冷冷地说着。
“苏影,我错了,我来看你来了。”我欲上前拥住她,可是看到她眼里的冷淡。
“你是领导,我们要保持距离,还有我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什么可说的。”苏影只是一直看着她的兔子。
我知道我连她的兔子都不如。
我和苏影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她每天只是去地里割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了精神异常,但是她一定是不太正常的,她放弃了自己的所有理想,她以前是个喜欢听歌的女孩,可是和她在一起一个月,我没发现她听过一次歌,她以前都爱写日记,可是,我从来就没见她拿起过笔,她只是每天不停地割草,不停地晒草,然后,蹲在地上看兔儿吃草,我想如果她去治疗,她会好的。可是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我每天总是自己做饭,她也是自己做饭。
有一天,她做了饺子,给我端了一碗,然后放在我的屋外边,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她的生活一切正常,但唯独话很少。秋天,她一个人去地里收玉米,我忍不住的想帮她,看她一个人在地里劳作着,我心疼。下雨了,她还在地里拉着车,我就帮她推车,她在门口扯玉米皮,我就帮她撑着伞。她没有丝毫的感激,好像完全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村里的人已经有人开始说闲话了,说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从街里走过,有的女人会说:“你看,苏影就是怀了这个人的孩子,好像有几个月了。”
我听到这些话,觉得我不能再给苏影带来负面的影响,我搬到了村委里去住了,可是那天,苏影居然跑到我的屋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她家里。
“我是个什么女人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在乎别人。”她连看我一眼也不看。但是从她的话里,我又觉得她是正常的。
“苏影,咱俩说会儿话吧,我怕我住这儿别人会说闲话。”我愧疚地说。
“让他们说吧,早在8年前,我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了,你睡吧。”
我上前拉住了苏影的手。
“苏影,你知道吗?我这些年,过得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我错了,错过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可是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苏影,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你能快乐起来。”我哭着拉着苏影的手。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苏影只留给我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没有过去,不然,你不会这个样子的。”我几乎企求着说:“苏影,你看着我好吗?”
可是她关好了自己的屋门,只留给我漆黑的夜。
那一夜我独自一人喝的大醉,我知道,苏影起来给我倒水喝,只是她不愿意听我说话。清晨,我把这些年我写的日记放在她的门口。我不能再说我还爱着她,那样我太自私了,但是我想让她知道我其实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2011年春,我又一次喝得大醉,那一晚我没有回到苏影的家,我被送往了医院,我的左腿被车撞毁了。截肢那天,我没有一点痛苦,没有一点儿留恋,因为我一直想着这就是我的报应,我的腿能留在苏影的家乡,一定是有天数的。
苏影还是来到了我的病房,她居然哭泣了。
病房里回响着温柔的声音:“走,咱回家。”
是苏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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