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校里的胡老师病了。

　　胡老师是去年分进山里来的，来的时候胡老师就一个人。胡老师身体好，扛着大包小包，走了几十里山路，没事。胡老师年轻，脸白生生的，像白菜梗，一掐准出水。

　　胡老师说病就病了，是在月亮坝里病的。

　　来这里一年多，胡老师没什么嗜好，白天认认真真上课，只是在晚上，胡老师就爱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月亮，胡老师安静地坐在月亮坝里，认真而专注地看着月亮，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胡老师看了些啥，没人知道。

　　但有人看见，胡老师有次在月亮底下，泪流满面，尽管胡老师没哭出声。

　　胡老师来这里一年多，也就看了一年多这里的月亮。可谁也没想胡老师这次看月亮看出了病。

　　发病的前一个晚上，胡老师也去看月亮，但这次不是胡老师一个人。俩人，另外还有个女孩。女孩是从山外专门来的，身材高挑，穿着碎花裙子，美呢。胡老师说是他同学，倒底是不是他同学，其他人不知道。

　　女孩来了以后把胡老师的寝室和学校看了个透，然后就望天叹气。胡老师没看见，胡老师在教室里笑着上课。

　　这天晚上，天上有一轮银白的月亮。有几个调皮的学生偷偷地来到学校旁，他们想那女孩大约不是胡老师的同学，所以有好戏看。

　　学校里很静，月光水一样泻在操场上。胡老师和女孩坐在操场里，抬头望着天空。胡老师在笑，女孩子也笑。笑声让学生听得很清楚。

　　接着胡老师指着月亮对女孩说什么，女孩也在向胡老师说什么。突然胡老师站了起来，努力地摇着头。女孩一把抱着胡老师，被胡老师推开了。之后女孩哭了，隐约能听见女孩说，什么回不回城里，什么分手之类的话。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据说，那天晚上胡老师和女孩子在操场上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胡老师也哭了的。

　　第二天，学生们上学的时候，再也没见过女孩的影子。

　　晚上，胡老师又一个人看月亮。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看着就头一黑，昏倒了。胡老师病了，胡老师醒了之后，以为没什么事，结果一抬头看月亮，头又一黑，昏倒了。

　　胡老师再次醒来时，身边已围了一大群村里的大人小孩。人们的一缕缕眼神透着焦虑。胡老师醒后，村长一把握他的手，说胡老师想开些，俺知道你为了什么。俺村的人都感激你。胡老师微笑着点头，眼里有泪光。

　　而胡老师的学生们却一个个瞪大眼睛。胡老师，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得了什么病？村长说去去去，别打扰胡老师休息。一个孩子边跑边说，哦知道了，胡老师是看月亮看出病的，得了月亮病。

　　月亮病？胡老师不由得笑了，在场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