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南方一所大学的文学协会会长的时候,男孩有空的时候就会到几个有名的文学论坛里去逛逛,然后用“游游荡荡”的网名发帖子或者回复人家的文章,甚或是屏住气“潜水”看人家回复自己的帖子,自己偷偷发笑——网络大了,什么样的“鱼”都有,男孩这样想,所以也并不把那些“鱼儿”有意无意吹出来的“水泡”过分地当回事情。
但还是有条叫“一网情深”的“鱼儿”引起了男孩的注意。当其他的“鱼儿”对男孩的作品还是一片茫然不知所措,或者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般进行评说的时候,“一网情深”的文字就鲜活地出现在了文章后面。她(或他)对男孩作品的理解大大超出了男孩的想象,很多都直接抵达了他的心尖,那是一种钟子期与俞伯牙“高山流水”的默契,是一种“与我心有戚戚焉”的味道,让男孩有种“一网情深”就在他身边,并且是一个熟悉他的人的错觉。
后来,男孩就用文字了解了“一网情深”的一些大概:是北方一所大学中文系大二的女生,喜欢文学和音乐。
于是,男孩就开始和女孩在电子邮件或者QQ里谈论一些事情了。等到两人互通了近百来封电子邮件后,男孩发觉有点喜欢女孩了,这虽然有点老套了,像被嚼了很多遍的甘蔗了,但男孩还是在第一次通电话快结束的时候对女孩说出了我想来你的城市看看你的话。
第二天,男孩就登上了北去的火车。在那所大学校门口见到女孩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西伯利亚来的寒风吹得男孩牙齿直打架,但男孩的心却像火炉一般热着,因为女孩比男孩想象中的还要秀气漂亮。
两个人傻乎乎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网络里的文字把他们所有的语言都透支完了一样。直到门卫里的保安过来问话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离开去找安顿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寝室里的人发消息来说“下礼拜要去实习了,再不回来就要顶不住了”的话,男孩还是想多留几天的,其实女孩也是这个意思。
男孩从火车的窗口看着月台上有节奏奔跑的女孩,眼泪快刹不住了。当那只白玉一般挥舞的手不见了的时候,男孩感觉自己的心被那只手掏空了似的,像一堆放在案几上被出售的猪肉一样摊在了座位上,头脑里一片空白。
火车将男孩和一群同学带到了更远的实习单位,男孩对女孩的思念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有一次双休日,男孩终于忍不住又买了一张北上的火车票。在北方那个有点脏兮兮的火车站里,男孩见到了女孩,他们相拥了整整半个小时,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俩了。
半个小时后,男孩坐上了南回的列车。
三年以后,男孩不顾家人的反对,甚至不惜和父母断绝关系,还是和女孩走到了一起。等到稀稀落落来祝贺喝喜酒的客人走光以后,男孩把女孩抱进了他自己亲手布置的新房。推开门的瞬间,女孩就看到了床头墙壁上的那两个“喜”字,她们似乎很特别。女孩连忙从男孩的手中挣扎出来,走近了,才发觉是男孩用几年来南上北下的火车票拼成的!火车上的站点是女孩很熟悉的两个地名!于是,就有泪花在女孩的眼眶里接二连三地盛开了,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男孩在身后拥住了女孩,用舌头擦干了女孩的泪花。
蜜月一结束,现实的生活开始了。男人和女人由于各种原因依然分隔两地,火车票依然是男人经营两人爱情的重要手段。
日子就这么开着,像火车一样就过去了五年。女人终于回到了男人的身边,两人不需要用火车票换来厮守了,女人像个孩子一样活蹦乱跳了。夜里,女人在被窝里指了指床头被岁月和灰尘欺压得色泽黯淡的那两个“喜”字还想说点什么,男人已经是哈欠连天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然后拉了拉被子,留了个脊背给女人。
有一天,男人终于说,对不起,我的“火车”出轨了,我们还是坐各自的“火车”好些!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能把你这五年来坐的火车票送我吗?
男人叹了口气,对不起了,这些年,火车票都被我随手扔了!
女人忽然全明白了,爱情原来像这火车票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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