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缕不暖的残阳，透过窗户跃到白色的病房里，映到男人苍白的脸上，男人微微睁开那双惺松的眼睛，泪就顺着眼角溢了出来。

　　女人已有两天没合眼了，正伏在床边打盹。男人伸手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女人惊愕地睁大眼。

　　“你醒啦！”女人惊喜而又怜惜地望着躺在病床上这个毫无活力的男人，说，“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男人咬着嘴唇没吱声，大颗的泪珠从眼角落到枕边。

　　女人用拇指轻拭着男人眼角的泪。

　　“她没来吗？”男人神情黯然。

　　一双没有往日灵气的眼睛环视四周：这是一间特殊病房，面积不大，只放了一张床。白色的铁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柜子，白色的墙，蓝白相间的衣服，惨白的脸，唯有窗台上一束鲜花让人看到一线生机。

　　“哦，她这两天公司特忙，会来的。”

　　男人淡淡地撇了一下嘴，又动动身子，企图坐起来。

　　“别动，你还在输液，躺着吧！”女人用手轻轻按了按男人的肩。

　　男人温顺地躺下来。

　　“你，你，唉。”“啪”的一声，男人举起手抽打自己的脸，一脸的懊悔，“我，我真不是人，你骂我，打我吧。”男人心情激动，咳嗽起来，苍白的脸居然涨得通红。

　　女人慌了，赶忙在男人胸口上轻轻地拍打：“好些了吗？别想得太多，安心养病吧。”

　　女人倒了一杯水，扶着男人喝了一口。男人脸上的皱折颤抖着，张开嘴把唇角的泪水咽了。顺着女人的臂弯，男人轻轻地躺下。

　　“我就要摆脱情感对我的恩赐和折磨了，有些话，如果再不说，恐怕没有机会了，我不能把憋在心里的话带走啊！”

　　男人那张脸又恢复苍白，更加看不见一点血丝，一双死鱼似的眼睛盯着白色的房顶。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时间会冲淡一切。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女人强忍着泪水哽咽地说，“我们今天走到这一步，我也有责任，我总是百般顺着你，迁就你，总想用真心融化你，感动你，好象对你的顺从就是我的责任。如果我在你的面前学着说‘不’，争取自己的幸福，不和你离婚，也许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医生说过，你的病是工作紧张，心理上长时间的压抑所致。”

　　“都是我的错，我罪有应得啊！我对不住你。我太自私了，竟然还说想让你变成最幸福的女人。”

　　男人的谈话变成了哭诉，引来了三四个人挤在病房的窗口。

　　“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不，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

　　男人颤抖地掀开枕边的垫絮，摸索着什么。女人帮他拿出一本红色的荣誉证书：“是这个吗？”

　　“你的服装设计获得了第一名，我瞒着你，有几个客商诚邀你去，都被我谢绝了。唉！没想到，你为了我，宁愿抛弃自己心爱的工作。事到如今，我再瞒你还算人吗？”

　　男人捶着胸，早已泣不成声。女人的两个眸子也像浸在水雾里的星星，水汪汪的，泪水像雨点似地扑扑嗒嗒地往下流。

　　这个男人真的是可恨啊！我一生就这点爱好，在我正绘事业蓝图的时候，他居然将这个消息封锁得如此严密。

　　“你做了全职太太，我却鬼迷心窍，掉进了她的温柔陷阱，居然逼着你离婚。哪知道我一念之差的选择，痛苦就像深年不散的阴霾弥漫在我心中，无法驱散。婚后才发现，与她昔日的山盟海誓被冷酷的现实肢解成破碎的悲哀，我只不过是她发展事业的平台，更让我恼怒的是，她居然有自己的情人，简直是爱到灰飞烟灭，我是作茧待毙啊！”

　　男人情绪激动，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多，已经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得吓人，明显的缺氧症状。

　　“医生，医生……”女人焦急的喊道。男人微微抬起手示意女人别喊，并叫她扯上窗帘。

　　窗外的夕阳早已一溜烟的滚下山坡，病房找不到一丝阳光，夜幕降临了，一阵寒气袭来。

　　男人稍稍缓过一口气后，拔掉了左手上的针头，又开始唠叨：“让我们多呆一会儿吧。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也是我伤得最深的人。不求你原谅，但求给你一点补偿，那荣誉证书里夹的存折，助你去干喜爱的服装设计，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男人抿了抿嘴，如卸重担。女人流泪无语。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一双深凹的眼睛露出企盼的眼神。

　　“如果有来生，我们仍然做夫妻好不好？来世我一定好好爱你，决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男人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女人使劲地点点头。

　　“你，你能，吻我……最，最，最后……一次……吗？”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那乏力的目光已蒙上一层死灰。

　　女人俯下身子，深情地吻了男人的额头，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到男人眼角流出的泪，汇成泪水流淌的小河，淌到男人的耳根，流入男人的心田。

　　在女人吻他的一瞬间，男人带着天国之梦沉沉地睡去，定格在男人嘴角的一丝微笑，已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