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仍然记得王小燕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天我跟朱丽在家看一场外国爱情电影——《看得见风景的房子》，老实说我并不想看，更何况连中文字幕都没有。我觉得跟美女呆在一起，除了上床外，干什么都显得多此一举。可是朱丽要看，我只得舍命陪美女了。朱丽是一个言情作家，她的小说以及她的生活都力求浪漫有情调，跟我谈情说爱也得如此。我真担心再看下去，就会睡着，所以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窗外一直在下雨，不大不小，要死不活。朱丽穿着乳白色睡衣，表情庸懒但性感十足，翘着二郎腿，光着脚，手里抱着包署片。我说朱丽，我们做爱吧。我一提起这个要求，朱丽就将一片署片塞进我嘴里。我觉得就算是人生果唐僧肉，我也没兴致去吃。

想起朱丽的小说，她在小说里写到一只猫，她喜欢将一条鱼吊在空中，然后看小猫馋涎欲滴地样子。想到这里，我脸色就越来越阴暗像外面的天气，我觉得很没劲，想砸东西，可是又忍住了，因为砸了还要去买。我是自由撰稿人，赚点钱比农民种地还辛苦。我想霸王硬上弓抱起朱丽，直接扔床上。但不行，那张床经不起折腾，我跟朱丽第一次做爱的时候，由于我们太投入太疯狂，床散架了。我花了一天时间才把床重新钉好。

电影里男主角吻了女主角，这时我发现朱丽正看着我，含情脉脉双眼放光。于是，我酝酿了一下，也开始含情脉脉。朱丽适时地闭上了眼睛。她半仰着脸，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总算步入正题了，我将嘴凑过去……

门突然开了。像落汤鸡一样的王小燕站在门口，她呆呆地看着我们。湿漉漉的几缕头发贴紧贴着她苍白的脸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她脸上滑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王小燕打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喷嚏，然后哭一般地笑了一下，接着便关上门转身便走了。我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对于这样的故事，我很想跟踪报道，说不定又能整出一篇小说，卖两钱花花。就在我看着门口发呆的时候，朱丽突然在我脸上来了一耳光：

你跟她有一腿？

没有。我摸着脸。

没有那她怎么会跑进你家里来？

我家经常有人闯入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个女孩子，深夜跑到你家来，能有什么好事？

朱丽说完便扭动着腰肢走掉，形状很像问号。我的手还摸着火辣辣的脸，下半身的欲望也垂头丧气。可是这时朱丽又回来了，我以为继续我们的爱情，谁知道她只扔下两个字：雨伞！然后站在那，伸出一只手。我找出雨伞递给她。我觉得如果让朱丽去演戏，最适合的角色就是公主或千金小姐。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门口挂的“非诚勿扰”牌还在风中左右摇摆。

2

有关“非诚勿扰”牌，是有典故的。我家里的钥匙有很多把，分别挂在很多人的腰上，有的钥匙还是我的朋友给他朋友配的，比如王小燕，他是我一个编辑朋友吴波的女人。我家经常被人光顾，我无所谓，他们在我家里做饭做爱我都欢喜，因为我可以免费吃饭免费看片。但在我不方便的时候，比如我在泡妞时，我就不喜欢其他人光顾了。这时候，我就会在外面挂一个木牌，上面写几个大字：非诚勿扰。

王小燕破坏了我的爱情，我很生气。但生气也没用，她是我朋友的女人，我可以对我的女人动手动脚，但绝对不会对我朋友的女人动手动脚。那天朱丽走后，我就关上门，躺在床上继续看那场没完没了的电影。

英文和我的关系就是牛在弹琴或对牛弹琴，它有一种催眠的功效。我那天之所以不关掉那场电影，是因为想早些睡去。果然，没过多久我便沉沉睡去。

晚上做了个恶梦，梦见朱丽练成了九阴白骨爪，她在王小燕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我当然也脱不了干系，她把我的脸揍得像猪头。最后用倚天剑把我和王小燕钉在树上，像一串羊肉串。其实这些并不恐怖，恐怖的是朱丽殷红的嘴向我的脖子凑来，她要用我们和血来练九阴白骨爪。

从恶梦中醒来，已天光大亮。我发现怀里抱着个女人，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这让我恍惚觉得抱着的是一条泥鳅。外面的天气也转晴了，阳光都照射到床上来了，大概天空也一丝不挂。我看了看女人的脸，竟然是王小燕。我怀疑自己从恶梦中并没有醒来，而是进入另一场不怀好意的梦，便扇了自己的耳光，很疼。确实不是梦，但又想不起王小燕什么时候进来的。

王小燕睡得很死，脸色凶狠，嘴里还咬着几根头发，幸好咬的不是我手臂。我觉得我应该干点什么，以证明我还是个男人。但不能趁人之危，我觉得应该跟她商量商量。我叫醒她。

王小燕被我叫醒后，对我眨巴了几眼，然后接着又沉沉睡去。我感觉没劲，便穿上衣服，出去买早餐。

3

我根本就没想到朱丽会杀个回马枪。如果是以往，我得花很多时间去哄她，比如她让我在广场上大声喊“朱丽我爱你”，比如让我背着她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比如让我追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子还得问别人叫什么名字然后回来告诉她，如此等等。朱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和雷人的举动。这一次，我没哄她，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我机械地吃完早餐，没回味出味道来，精神还恍惚在昨夜。我像个怨男没精打彩地往回走。

推开门，我呆若木鸡，手里提的早餐“呯”的一声掉在地上，朱丽正乐呵呵地看着王小燕的睡姿。见我回来，朱丽扭过头，她乐呵呵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脸：行啊你，我以为昨晚误会你了，原来你还真给我戴顶绿帽子了。我张开嘴，什么都没说出口。朱丽便一巴掌扇在我的嘴上，随后扬长而去。

我真想天空下点雨，或者朱丽多扇我几耳光，虽然我多少有些无辜。

4

我坐在床沿，点了根烟，王小燕半个肩膀裸露在棉被之外，我看着她白花花的肩膀，我觉得我损失了一个女人，如果我不跟她做一次，我真对不起自己。幸好我是个空想主义者，很多龌龊的想法只是想想，从未付诸行动。我帮王小燕盖上被单。抽着烟，发着呆。

门敞开着，我还能看见“非诚勿扰”的木牌在不停地晃动。我觉那个牌子多此一举，于是便把牌子解下来，把它扔了很远，还大声骂了句：去你妈的非诚勿扰。

一个人哇哇大叫，声音熟悉，大概是那木牌砸着他头了。我在走廊上张望，原来是吴波。他拿着牌子往这栋楼走来。我看了看天气，这么一个大好晴天竟然是不怀好意的。我赶紧下楼，准备截住吴波，如果让她上来，势必将失去这么一个朋友。吴波是一个杂志社编辑，如果不是他每月给我选中一篇稿子，然后帮我推荐给其他杂志一篇，我的生活怕是岌岌可危。编辑是我这号人的衣食父母，不能得罪。

我的房子在五楼，我在二楼半截住吴波。他一只手摸着额头，一只手提着木牌，嘴巴里还哇哇叫唤着。他见到我，大叫一声，我以为我跟王小燕的事情败露，他要跟我干架，谁知道他说：

今天你得请客，把我头砸成这样了。要不是被树挡几下，一块木板直接砸到我头上，今天怕是出人命的。

我顺便看了看吴波的头，肿起一个包。我感觉很对不起他，不仅睡了他女人（虽然什么都没做），还把他头砸了。我觉得请客是应该的。

好吧，兄弟，走，上王府饭店。

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吴波还有半句话没说完，他张着嘴巴，脸上乌云突变。他把手中的木牌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王小燕的笑声。

5

王小燕看着吴波离去的背影，恨恨地笑着。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应该想什么，嘴巴里应该说什么，我回到家里，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钻进被子，蒙着头。昨夜到今天发生的故事让我百思不解措手不及。我的爱情像出了故障的机器，没有保修，而我也不知从何修起。

王小燕赤条条地钻进被窝，仍然像条泥鳅。她从背后抱着我，她的脸贴在我的背上，像一块烙铁：

你知道我昨天来找你干什么？

……

吴波背叛了我。他忘记删除手机里的一条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