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麦田长的又黑又瘦,每天背着母亲用边角料布块缝制的书包沿着河坝走着。要走五里多地才能到乡中学。
村里考上乡中学的女孩只有麦田,另外还有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叫吴桐。他俩都有自行车,麦田家穷,买不起。吴桐是学习委员,他无意中看到同村的男孩在日记里写到:想帮没有车骑的麦田却又怕别人说嫌话。第二天吴桐早早就等在河坝上,当着男孩对麦田说:“班主任老师批评我了,身为班干部却不知主动帮助有困难的同学。从今后,我负责载麦田上学直到她有了车子。”麦田看着吴桐义正辞言的样子,扑哧就笑出了声,“那么紧张干嘛?”
吴桐总是等麦田坐稳了才开始骑,麦田不敢在车行驶中跳上座。吴桐一路总有说不完的话,逗得麦田前仰后合。
快放暑假了,麦田对吴桐说:“城里的二姑要给我辆旧车,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吴桐猛然把车闸一捏,又赶紧说:“好啊。我教你骑吧.”
那是一条安静的小路,天空像刚织好的蓝色绸缎,水润湿滑。加拿大杨阔展的叶子在微风的拨动下发出轻轻的拍击声,像跳着“踢踏”,枝叶相连搭起一条凉爽的通道。阳光透过繁密的叶,筛射下的光斑像碎金点点散落。时有鸽哨划过长空,他们的笑声也在枝叶间萦绕,婉转,萦绕……
麦田学得很快,吴桐跟着麦田来来回回不厌其烦的跑。车把上经常别着麦田从河滩采来的五颜六色的野花。
麦田和两个男生一起走在路上,两个男孩总是拐着弯地靠近麦田。停车棚里,吴桐把停在麦田车旁的车挪开,把自己的插了进去。
自从麦田有了自行车,吴桐的车不知什么原老出问题,不是气嘴被拔就是车胎被放气。吴桐赖着麦田:“该你帮我了,我成困难户了。”“可我拖不动你呀。”吴桐一蹦三尺高,“上坡我拖你,下坡你拖我!”
长长的一段坡。吴桐把身体伏得很低,前倾着,走着S型路线,绕来绕去,麦田不解,吴桐说:“物理老师讲过,高度不变,距离越长做功越少,也就越省力。”“哈哈,我怎么没听过呢,这是哪家的歪理啊?”其实他是想让回去的路变的长些。麦田看着他贴着脊背的衬衣被慢慢洇湿,耳际的头发也潮湿起来,两个肩胛骨此起彼伏,涌动着膨胀、勃发的青青的力量。吴桐边骑边按动车铃,惊飞了树上叫着“喜欢,喜欢,喜欢”的那两只喜鹊。
麦浪翻滚着,青麦香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这个季节尚未成熟的诱人气息。戴顶旧草帽的稻草人在田里舞着长长的袖子。麦田总是侧右而坐,左手轻轻地揪住吴桐的衣襟。河面上突然跃出一对鱼儿,还没碰到各自的嘴唇又迅速地羞进了水里。
下坡,换了麦田在前。吴桐把手指含在嘴里唱着轻松的自编的曲调。麦田粗粗的辫子被风追到他脸上,痒痒的,酥酥的,在心里。他闻见她发梢洗发香波的味道。薄薄的衬衣下隐现着那两条窄窄的紧绷的肩带。风把衬衣紧贴在她身上,偶然侧目他瞟见麦田那饱满圆润挺拔的乳房。吴桐停止了吹口哨,麦田一转脸看见他怔怔的眼神,麦田的脸一下就红了,那时的天边,云朵被烧得灿若锦霞!
最后一个冬天吴桐送了一只蓝手套给麦田,麦田笑了:“哪有送半副的?”吴桐笑着不吭声。高考结束麦田去了遥远的哈尔滨上大学,吴桐落榜了,打工在他乡。
麦田几次写信给吴桐都没有回音。32岁的吴桐开始自己经营蛋糕店,效益不错。对追他的姑娘却总是躲闪。麦田谈了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31岁的麦田不再有什么想望了,嫁吧.却听见未来的婆婆对男友说,“你和她就像汽车和自行车,速度永远都不会一样。”麦田在“人人网”上注册,并发了个FLASH。黄澄澄的麦田,舞动的稻草人,一辆凤凰牌二八自行车停在路边,一个女孩左手去摘梧桐叶,右手抓着一只蓝手套。
从夏天等到秋天,终于有人跟帖,是一只手套的照片。
太阳岛上,双人骑的自行车.麦田在前吴桐在后,长长的马海毛红围巾绕过两个人的脖子.四只脚韵律一致地蹬踩着。有歌声飞旋着飘来:十七岁的单车和我,圆舞周期很莫扎特,脑海还隔着爱河,追逐中的上坡下坡......你会爱吗?松香粗茶,时间留下,刚打气的决心一起永久牌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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