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独生子，打记事起，就只有母亲是亲人。邻居的二婶子老说，你小时候，***一做好饭，总要端碗喂你先吃。你吃稠，***吃稀。
　　
　　长大些，母亲又把我送到学校，竟然供我念完了高中。直到我在村办小学当民办教师，母亲还是我唯一的亲人。
　　
　　在村办小学里，我交往最多的是一个大队的女孩华。华也是民办教师，是大队会计的女儿。她上过初中，个头比我高半头，身体硕壮，说话干脆利索，高高的大嗓门，简直是个男子汉。华和我教一个班，她教语文，我教数学。平时，她常向我请教诸如声母韵母古诗之类。紧挨着教室的小办公室里，并排放着我们的两张办公桌。一有闲暇的时候，我们也扯东嘮西。时间长了，华对我话逐渐多了，到后来竟然无话不谈，连家里给她说对象也要给我说个原原本本。不过，每次结尾，总不外乎：我看着别扭，不成！每次唠嗑，她都大腔大调，丝毫不忌讳别人听走。也奇怪，只要有闲暇，我也总想多跟她说说话。
　　
　　那年暑假，公社要召集全乡教师到镇上开会，电话打到了大队。那天上午，华专门来我家传达开会的通知。她的到来，可把我妈高兴坏了。她一口一个闺女，仿佛是过火车。一会儿功夫，喊了不下十几次。人家坐着跟我说会儿话，我妈竟然下灶打了碗荷包蛋。没有荷包蛋，华的话还真不少，也没有啥拘束。我妈一端来荷包蛋，华就显得一身不自在。一个人吃，实在太尴尬；不吃吧，我妈“闺女”“闺女”一个劲儿地让。最后，华忸怩着把那碗荷包蛋吃了。华吃完荷包蛋要走，我妈和我刚把她送出门，邻居快嘴二婶子迎了上来。这个二婶子，平时话就多，有一搭，没一搭，管撂不不管接。可今儿，说话更离谱：
　　
　　“哎呀，是小华老师啊！在学校，志国和你一个办公室，教一个班，天天在一起。那天我还跟你二叔说，你俩呀，还真像是一对儿！”
　　
　　“二婶别嚷嚷，这话说不得！人家一个姑娘家，你可不能瞎说。”我急忙给二婶又摆手又跺脚。
　　
　　“咋啦，你还不如人家华哩，人家开通大方，你呀，还是个男子汉哩！”
　　
　　就在二婶说话的当儿里，华勾着头一溜快步走了！
　　
　　秋里开了学，华和我还是教一个班，可话少多了。她单独和我在办公室的时候，咋看有些忸怩，无论备课改作业，总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过，每天我桌上的茶杯里，总是满满的热开水。就连我的办公桌，也总是抹得连灰星儿也没有。上冬，天刚见冷，那天我到办公室坐下来，拉开左边没有上锁的抽屉，里面竟有一条棕红色的毛线围脖儿。
　　
　　“你放的？”我忍不住小声问。
　　
　　“给你织的。”那声音刚送出唇，她一脸绯红，头勾着，抬也不抬。
　　
　　事情终究被老校长看破了。年底，我和他一起到县上学习，晚上吃罢饭，在旅社的房间里闲聊。他看着我笑了笑：
　　
　　“志国呀，你说，华这姑娘咋样？”
　　
　　“这，这——，嗯——”
　　
　　“这啥？你说呀？”
　　
　　“嗯，好呗。”
　　
　　“那我当你们的媒红咋样？”
　　
　　“这，人家条件好，能答应咱不能。嗯—”
　　
　　“这个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倒是有意见没有？”
　　
　　“咱能有啥意见，只要人家愿意。”
　　
　　老校长笑了笑：“看来我还能喝这杯喜酒哩！”
　　
　　开始，老校长并不顺利，华的爹妈意见一致，嫌我家里条件不好，怕女儿过门来受委屈。第二回，老校长傍上了大队的正副支书，他又当着华的爹妈把我夸奖了半天。华的爹妈也有些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婚事。
　　
　　第二年春上，我们结婚了。那些天，可把我妈忙坏了。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她竟然积攥了七八百块钱和十匹棉布。她一下子拿出来，光棉被就给我准备了十床。二婶子来帮忙，就忙活了十来天！那些天，母亲笑啊笑，脸上的皱纹一天到晚都绽放着。
　　
　　有了华，我们的小院一下子热闹了。华每天放学回来，总是带着一串笑声进门。跟我妈说话，“妈”“妈”喊个不停，又是高腔高调。邻居二婶找我妈拉家常，华也成了她们唠嗑的主题：
　　
　　“瞧你们家小华，那喊妈的嗓门多好听，我这边听着，心里呀，也跟着甜！”
　　
　　一天三顿饭，都是我妈做的。放学回家，我坐在那儿不动，华就会把饭端上来。吃罢饭，洗碗刷锅华一个人包了，谁也不让插手。
　　
　　有一回，二婶子还告诉我，***说华擀的面条她都能吃三大碗！
　　
　　一年后，华添了个双胞胎，一儿一女。满月那天，我给他们取了名字：儿子叫毛毛，女儿叫兰兰。从此，我家的小院子里，除了母亲的絮叨和华的高腔大调，还多了俩孩子“哇哇”的哭闹声。
　　
　　七七年恢复高考，我和华都报了名。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考上了师专，华落榜了。
　　
　　在州城上学那三年，我几乎天天想家。虽说离家只有百来里路，只有寒暑假，我才能回家！想家的时候，如果华在身边，我会抱住她狠狠亲一阵子，然后——。至于家里的二亩地上的农活，我压根儿就不用操心，凭华的身板力气和麻利，那就不是问题！至于我妈，还有孩子，想是想，只要有华，家里的一切我都放心！
　　
　　三年学上完了，我分到了县中教书。县中离家虽然只有二十来里，可我也必须住校，时间一长，理所当然地和学校的一帮年轻人搭上了帮。这一帮年轻人，不打麻将，也不侃大山，大家一有空就一件事：跳舞。我和他们提上小录音机，来到学校不远的小广场上，放着时缓时紧的流行音乐，翩跹起舞。开始我不会跳舞，是学校管仪器的女孩丽丽教会我的。她拉着我的手，搭着我的肩，随着音乐的节奏，一扭一动，带着我在场子里转悠。我也太笨了，就那几步，走起来恁别扭，丽丽的脚被我踩了不知多少次！
　　
　　我终于学会了。每天，我们都要到小广场上翩翩起舞。每一回，丽丽都要拉上我的手，踏着轻快的音乐节拍旋转、徘徊。丽丽是个独生女，除了娇气，就是漂亮。她苗条秀气，卷曲的烫发扎成两个小毛辫，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明亮的丹凤眼。几乎每天，丽丽都要换上一身衣裳，不管长衣短裙，只要是丽丽穿上的，就咋看咋合适，咋看咋中意。每一次跳舞，我都嫌时间过得太快：每一回，哪怕是非常轻微的厮磨和碰撞，我都像触电！舞跳到中间，只要一换舞伴，我的精神立马就提不起来！丽丽这丫头也奇怪，每一次到小广场上，她都要先牵我的手！每一回跳罢舞，我都遗憾：华为啥长得那样硕壮，为啥不会跳舞？
　　
　　每个星期天我都要回家。我回到门口摇一下车子铃，毛毛和兰兰就立马从屋里跑出来，他们抱着我的腿，扯着我的衣裳：
　　
　　“奶奶、妈，我爸回来了！”
　　
　　一看到华娘儿仨，我就忘掉了丽丽。每一次从家里出来，华都要给我的提兜里，塞上几十个包裹严实的柴鸡蛋。
　　
　　那年冬天刚交腊月，就下了大雪，星期六下午，华打来了电话,说了一大串高调门，都是些多穿衣裳饭吃好的话。下午放学以后，诺大的一栋单身宿舍楼只有我的卧室亮了灯，门外没脚的白雪，连一串脚印也没有。我匆匆下了一碗面条吃了，就关上门，脱了外面的棉裤，坐在床头偎着被窝胡乱翻闲书，华的影子不时来扰乱我的思绪。是啊，要不是下雪，这会儿正和华在一起亲热呢！可今晚上，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床上，除了寂静就是寒冷。自己胡思乱想着，门外一阵脚步越来越近，到了门口，跺了两下，门敲响了。
　　
　　丽丽来了，她约我去舞厅跳舞！
　　
　　舞厅里，丽丽仿佛格外兴奋。在摇曳的光彩里，她舞步轻盈，眉色飞扬，眼睛格外明亮。我们沉醉在快乐的旋律里，沉浸在如梦如幻的境界里，旋转着，跳着，对视着。突然，舞厅的灯光全灭了，眼前一片漆黑，停电了。意外终于发生了!丽丽一下子抱住了我，竟对着我狂吻起来！我没有拒绝，我的双臂也紧紧地抱住了丽丽！
　　
　　我们一直舞到第二天早上舞厅打烊。从舞厅出来，雪下得正大。翻滚的雪花里，有一个人影一脚深一脚浅地从远处走来，又从我们跟前过去。那也是个身材高大的妇女，她令我忽然想到了华！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有妻子，有母亲，有毛毛和兰兰！我不应该这样！我一下子把胳膊从丽丽的怀抱里扯出来，甩开丽丽一路大跑赶回宿舍，背上挎包，步行回家！
　　
　　然而那以后，丽丽几乎天天都要找我。我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开始，它最大的受害者是华和两个孩子。可我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拒绝丽丽！我们最终走到了一起，爱到了顶峰，做了爱的一切。每一次爱的高潮过去，我都后悔，觉得自己荒唐，愧对华和两个孩子。可我拉着丽丽狂舞时，搂着丽丽接吻时，***时，我都会忘掉这一切！还有，那爱的高潮，令人销魂，是华所没有的！
　　
　　渐渐地，我回家次数少了，有时候连星期天，我也不回家。如果那个星期我不回家，华一天都要打来几回电话，问我吃啥饭，穿啥衣裳。
　　
　　我和丽丽好上了，年轻人的舞会散伙了，我的同事们看到我，目光里总是带着异样。有时，他们正在窃窃私语，我一到场，就戛然而止！可丽丽却不顾这些，只要有机会，她就和我形影不离。当着大家的面，她拉我手臂，叫我“哥哥”，和我亲昵；有多少次，她大模大样的在我的宿舍过夜！
　　
　　终于，我们的爱遇到了尴尬和麻烦。那是星期六，学生放学了，单身宿舍的年轻人都走了。偌大的校园，只有我们两个人，显得出奇的宁静。这对于我们，是一个多好的机会。丽丽和往常一样，在我这儿吃罢晚饭，我们一起跳舞、唱歌，睡觉。到半夜里，门被撞开了，进来的是丽丽的父母。他们抓掉盖在我们身上的被子，那女的上来就朝我又撕又抓。丽丽一翻身，死死地护在我身上，那老头上来拉，丽丽使劲抱着我，无论如何也拉不开。开始，他们声音不并大，当看到女儿紧紧趴在我身上，他们打又打不着，拉又拉不开，那老头气急了，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吼了起来：“我，我给你拼了！”
　　
　　说着，竟然拿起屋里的方凳一下砸在丽丽身上。
　　
　　我一把掀开身上的丽丽，从床上跳下来，挡在前面。那女人又张牙舞爪上来了，丽丽从床上跳下来，扯开那女人，隔在中间，对着他们：
　　
　　“你，你打呀？给，让你打！你打呀？”
　　
　　他们没招了。那女人一下子坐到地上，放声哭骂：
　　
　　“你个畜生王八蛋，你糟蹋我女儿，出门让汽车撞死你！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她越哭声音越大，越骂越难听。时间长了，那女人声音哑了，一嘴乌里呜啦。那老头也累了，说话有气无力，竟拉着那女人：
　　
　　“人家都铁了心了，咱气死也白搭。咱们回去吧，权当没养这个丢人贼。”
　　
　　那女人使劲扭动一下胳膊，继续哭，那老头使劲拉，拉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女人拉起来，俩人哭着走了。
　　
　　第二天吃罢饭的时候，华来了。她给我送来了鸡蛋和换洗衣裳。当时，我正和丽丽合计着昨晚上的事儿，突然华推门进来，我们顿时愣了。华从我们惊慌和尴尬里看出来，我们的关系不正常！她提着兜愣了一会儿，把鸡蛋和换洗衣裳放好，转身一把拉住我：
　　
　　“志国，你给我说实话！”那声音比平时更高。
　　
　　“我，我，这是，是丽丽。”我低着头，声音刚能送出唇，我多想对华解释啊，可我又能解释什么？丽丽站了起来，她显得出奇的平静：
　　
　　“嫂子，我叫丽丽，我给你直说，我喜欢志国。也许你会恨我，可我什么都不在乎。”
　　
　　“志国，你，你，你好没良心！”华流着泪，跺了跺脚，扭身出门，推上车子走了。
　　
　　华走了，我起来站到门口，看着她转过墙角。
　　
　　我和丽丽走到这地步，该停下来了。我郑重地对着丽丽：“丽丽，昨晚上你爸和***来，刚才，你嫂子又来。丽丽，我们这样做，伤害亲人太多了。丽丽，我们还是分手吧。你爸***就你一个女儿，我还有毛毛和兰兰。我知道你是多么爱我，我们爱过，亲过，我们曾经互相拥有，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丽丽，为了你的爸爸妈妈，为了我的毛毛和兰兰，我们还是分手吧！”
　　
　　“丽丽，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这些天，你给我了爱，给我了快乐和幸福。其实，最不该的是我，我根本就不该爱你，因为我有家室，有孩子。爱上你，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你恨我，骂我，打我，都行，可是我们不能再往下走了！丽丽，冷静些，我们还是散了吧！。”
　　
　　丽丽哭了，她抽泣了一会儿，起身挎起小坤包，头也没抬，出门走了。
　　
　　星期一刚上班，校长就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从今天起，你停课检查，把问题交代清楚，听候处理。”
　　
　　“丽丽呢？”
　　
　　“她也一样。”
　　
　　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刚开门进屋，丽丽就跟脚来了。她脸色凝重，眼圈通红，低声对我说：
　　
　　“志国，我爸托人找了教育局长，说是要开除你公职。他们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千万要记住，写检查就把一切事情都推给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丽丽，你年轻，都是我的错。”
　　
　　接下来，事情和丽丽说的一样。没几天，处理结果就下来了：开除我的公职！
　　
　　那天上午，我在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我走得不光彩，连我朝夕相处的同事，也没有一个来送行！十一点的光景，一个女生来了，她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晚上八点，火车站候车室等你。你来了，我们一起远走高飞；你不来，我去卧轨，在阴间等着和你牵手。丽丽”
　　
　　我们来到广州，安顿下来找到了工作。丽丽在一家玩具厂上班，我在一家民办学校教书。学校给我一间房，那就是我们的家。每天早上，我老早就起床做饭，去上早自习，丽丽起来吃完饭匆匆去上班。晚上，我下罢晚自习才能回家。丽丽下班也早不到哪儿，有时比我更晚。好在我还有星期天，丽丽连星期天也没有，有时候还得上夜班。每天下班回来，丽丽累得饭都懒得吃，倒头便睡。一早上，我做好饭，千呼万唤，她才从床上爬起来。这样的日子坚持了一个月，丽丽终于撑不下去了，只好辞了工，在家做起了专职太太。
　　
　　白天忙，我一个人担着三个班的数学。即使是星期天，我也是带着大摞大摞的作业回家。丽丽在家里，没有事情，除了睡觉就是看电视。她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直盯着显像管，看不完的故事，看不完的韩剧。大多时候，我下课回来，还得买菜做饭；吃罢饭，还得拾掇锅碗瓢勺。每当夜静，丽丽睡着了，我躺在床上，总是要想母亲，想华，想毛毛和兰兰，每天晚上，我都有两仨小时睡不着。丽丽睡在身边，手搭在我身上，我没有一点兴趣去动她。有时候丽丽纠缠我，我就像官员例行公事一样应付了事。每一回，丽丽都不满意。记得有一回星期六，我下班回到屋里，丽丽出乎意料笑盈盈迎地上来。那天，丽丽买了很多菜，还买了一瓶红葡萄酒。我把菜烧好，酒酌好。那天晚上丽丽不再看电视，她倚在我身上，撒着娇：
　　
　　“老公，我想吃那个，那个呀！”
　　
　　我用筷子夹好送到她嘴里。
　　
　　“老公，我想喝汤！”
　　
　　我用汤匙舀好喂到她嘴里。偏偏这时，我却想起了邻居二婶子的话：你小时候，***总是喂着你吃。我心里虽然一阵痛酸，可面对撒娇撒痴的丽丽，我只好把笑颜挂在脸上。丽丽的用意我非常清楚，可是那天晚上，我实在太累，身累，心也累！
　　
　　吃过晚饭，我和丽丽跳舞、上床，我都想做好，可是我无论如何没有激情！
　　
　　时间长了，我也发现，丽丽欢笑的时候越来越少，噘嘴、嗔脸的时候越来越多。我知道，我所能给于丽丽的太少了，我没有办法让她永远欢乐，也无法让她穿金戴银。我也知道，有一天，丽丽会走出这一间小屋子！丽丽对于我，我对于丽丽，都在逐渐失去耐心。终于有一回，她撒娇要我喂饭，我拒绝了她：
　　
　　“你自己吃吧。”
　　
　　丽丽一愣，把筷子摔倒地上，爆发了！
　　
　　“你，你说，你到底还爱我不爱？我丢下爸爸妈妈，扔下工作，跟你出来，你想过我没有？出去上班那几天，差点没有把我累死！可你为我做些啥？你上课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说句话跟谁说啊！出来几个月了，我连一件衣裳，哪怕是一件衬衣都没有添!夜里睡觉，你理都不理我。你说你对我的要求，有反应的有几回？那一会不是应付的？你说，你对我有多少真心？．．．．．．”她越说越激动，竟然趴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丽丽，老婆．．．”
　　
　　“谁是你老婆，那个胖大女人才是你老婆！哇——，哇，哇——”
　　
　　是啊，出来时候我就知道，华是我的老婆。丽丽的脾气越来越坏，我们开始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不过，都是丽丽发脾气，都是她吵我，骂我，我从来就不还口！人家一个女孩儿家，如果不是遇上我，要工作有工作，要钱花有钱花，还极有可能找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我也很后悔，如果我当初就拒绝丽丽，我和华的小日子多好！可眼下，我该怎么办？现在，华和母亲，还有毛毛、兰兰，他们怎么样啦？
　　
　　这个星期天下午，我给丽丽撒了个谎，说是同事们约好一起外出。我一个人来到公园的角落里，用公用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里面传来了毛毛的声音：
　　
　　“喂，你是谁呀？”
　　
　　“毛毛，是，是我呀！”听见毛毛的声音，我的眼珠就滚了出来。
　　
　　“爸爸呀，你快回来吧，我奶奶有病了，病得可重了，眼睛都看不见了，也站不起来了。***奶说是想你想的，我妈也哭了好几回。前几天下雨，咱家的大门也倒了。”
　　
　　“***和你奶奶呢？”
　　
　　“我妈送我奶奶去看病去了。”
　　
　　．．．．．．
　　
　　挂上电话，我坐在石椅上发呆了整整半天。晚上回家，门锁着，丽丽出去了。丽丽到很晚才回来。那天晚上，她出人意料的兴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白天的经历。原来我出去后她去了舞厅，在那里她非常受欢迎。有人给她献花，有人为她的消费买单，人们不断给她掌声和殷勤，不断邀请她跳舞，就连她回家，还有人要开车送！
　　
　　从那以后，丽丽几乎天天上午在家睡觉，下午和晚上都要泡在舞厅里。丽丽也在发生变化，和当初我在县中一样，家就像是她的旅店。从那时开始，她先是买了传呼机，接着又买了纯皮的小坤包。衣着也开始有变化了，时不时也会买身漂亮的新衣裳；每天出去，都要化妆打扮一番。有一天，丽丽回来，告诉我一个新消息：她交了一个离异的经销商朋友，要她去他的公司上班！从此，她回家的时间更少，有一回说是公司有事出差，竟然一连五天都没有回来！我很清楚，这意味什么。可是，我没有干涉的资格，她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妈的儿媳。我们之间没有孩子，我们只是好过，爱过。我们的爱，是一杯苦酒，它对于我，苦，对于丽丽，可能更苦！如果她有一个不错的归宿，有比我优秀的人爱她，那是我期待的最好的结局。我也知道，我们分手是早晚的事，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此时，我对于丽丽，最不放心她的朋友到底怎么样，他是不是真的爱丽丽！可是对于我的情人，称我是老公的丽丽，我怎么开口问这事情！
　　
　　这一天终究来了。那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家里的门依旧锁着，我开门进屋，见屋里拾掇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摆着四个盘子，上面用碗扣着；玻璃杯里酌着满满的一杯红酒，酒杯下面压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稿纸。我拿开酒杯，打开稿纸，竟是丽丽写给我的一封信：
　　
　　志国，我亲爱的志国：
　　
　　请你原谅我不辞而别。我知道，你真心爱我；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拿卧轨来要挟你，你不会和我一起出来。这些日子，我拖累了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吵架吗？过后我想了好些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你爱我，你更爱你的华和两个孩子！我那时才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太累，根本就不幸福！那一天，就是你和朋友一起外出的前一天，我给华通了电话，我才知道，华最适合你！我告诉她，你一定会回去，要她耐心等待。我知道，你的记录本里那个没有户主的号码，就是你家里的。从那时开始，我就想离开你。我曾想，只要能离开你，我当***、三奶都行！
　　
　　他对我很好，很爱我。知道上次我一连五天没有回来吗？那是我们一起去了他的老家，去拜见他的父母。我知道，你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些！
　　
　　志国，请你原谅我。我懒惰，任性，给你带来很多无奈，让你吃尽了苦，受尽了累。我们相爱一场，竟然没有给你烧一顿饭，没有给你添一件衣裳。我走了，临走前给你做了一顿饭。志国，不管口味如何，那是我的真心实意。也许，它不如你妻子做的好吃。
　　
　　志国，忘掉我吧，比起华，我不值得你爱。
　　
　　丽丽
　　
　　丽丽走了。放暑假的那天晚上，我就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当我扛着行李箱到家，已经是上灯时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毛毛和兰兰趴在桌子上吃饭，华端着碗，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喂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我实在没有勇气进屋，在院里，我足足站了一二十分钟。终于，机灵的儿子看见了我，他跑出来拉着我的手：
　　
　　“爸爸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