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结婚证。街上的太阳就照在他们的脸上。
　　
　　男人说，坐车来镇上一回，要么今天上午把那事也一起办了吧？女人摸了摸兜里的大红本，想了想说，还是等下午吧。男人很顺从，他们在休闲广场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那本子太红了，红得就像天上的太阳。翻开来，两个人并肩的照片，他们都笑了，笑容却很僵硬。男人第一次发现女人穿红衣服这么好看。这张照片，他们照了三回了。第一次胶卷曝光了，第二次女人闭着眼睛。第三次的时候，照相馆的师傅说，好事多磨，这回你们一定配合好，一定要笑啊。照相师傅分析着他们的年龄，原来是想要问，你们是二婚吗？想了想，还是没敢开口。
　　
　　上午十一点，两人走进了饭店。他们每人一份中药排骨汤和米饭。那汤炖的实在是好，一定非常有营养。男人喝的很快。女人把自己的那碗汤倒了一部分给男人，又顺便滑进去一块大排骨。男人说，你吃吧，我够了。
　　
　　女人鄙夷地说，我刚认识你那阵吃饭就狼吞虎咽，说过你多少回了啊！
　　
　　男人说，不提，别忘了我们昨晚的约定。
　　
　　女人想起了那四个字的约定，露出揶揄的神色。
　　
　　女人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儿子小虎。
　　
　　男人说，我知道，我知道。男人的目光望向窗外，手指间燃起了香烟。
　　
　　男人说，你知道男人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谁也不准侵犯的。
　　
　　女人说，你闭嘴。又忘了约定了吗？
　　
　　女人站起来，突然冲向门外的角落干呕。男人跟出来小声问，怎么啦？莫不是怀孕了吧？
　　
　　女人脸上有了愠色，吐出两个字：你放......女人没说完却收住了口。
　　
　　男人想了想这几个月自己的行为，哑口笑了笑，并摇了摇头。
　　
　　女人说，有好长一段时间，自己就这样。男人说，我还真没在意，应该去医院查查吧。
　　
　　女人说，算了吧。我自己查过，是慢性咽炎，吃过药的。
　　
　　他们相约着往前走，路过一个服装店的时候，女人的目光就从街上往里望，模特身上的服装太漂亮了！一不小心，半高跟的鞋路过一片洼陷的沥青路，把左脚崴了。她疼得直叫唤，坐了好一会，男人才搀扶着女人慢慢走着。女人说，走远些，我自己能走。
　　
　　到了目的地，远远地望见了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一对男女，神情特别冷漠。每个人手里拿着绿本，他们走到街上，分别向相反的两个方向乘出租车驶去。
　　
　　天开始阴沉沉的，太阳消失了。几朵乌云渲染在低低的天空。女人心想，要是快下点雨多好，也好让脸上的泪珠肆意地和那雨滴混在一起，不被男人发现。
　　
　　那止不住的泪还是被男人发现了，男人望了望女人说，我们明天再来吧？
　　
　　女人酸楚地点了点头。男人说，儿子十六岁了，入学时候，就是用的假户口。明天来，也该把儿子的户口安上了。
　　
　　他们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到家的时候，那雨肆无忌惮地开始滂沱而下。
　　
　　他们一九九二年在一起同居，是事实婚姻十八年，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十八年。这次是下了决心离婚的。为了协议离婚，只能补了结婚证，再领离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