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想,平日毫不起眼儿的二叔竟然公然在村里放出风来:下月给小儿子铁蛋过周岁少说也要摆上他五十桌。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乔家坳顿时哗然了,沸腾了:“胡老二是不是疯了?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穷相?”,“就算是村里最有钱的住二层小别墅的刘瘸子,上月过五十大寿也只摆了四十桌,就他也敢夸口摆五十桌?”“ 他要是能摆出五十桌,那差不多母猪也能上树了! ”
最后,弄得连二叔的几个亲兄弟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上门轮流劝,老大说:“又不是啥大日子,摆几桌热闹一下就行了。”
老三说:“五十桌是那么容易摆的吗?将来要真摆不出,不是叫人笑话吗?”
老四说:“你也不听听外面都咋说你的?连我们兄弟也跟着丢脸!”
二叔一瞪眼:“笑话啥?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兄弟几个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讪讪地走了。
也难怪村里人瞧不起二叔。二叔是胡家四兄弟当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四兄弟当中,老大是个手艺精湛的木匠,老三在镇上开商店,老四在外头跑运输。三兄弟都搬了出去,另立炉灶,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独独二叔一家四口还窝憋在摇摇欲坠的祖传几代的老宅子里,日子也像缩水的黄瓜,过的紧巴巴的。二叔挣不来钱,花销却不小。天天定打不饶两条烟一瓶酒。烟还要牌子好的,10块一条,大中华,红旗渠。甭的还不抽,照二叔的话说,甭烟烟大,呛肺管子。
村民们咋都想不通,叮当穷响的二叔,抽烟居然还要看牌子。在他们看来,除了丑女多作怪,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村民们因此都感慨说:“同是一窝子孵的蛋,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到了这天,胡家老宅子里里外外观者如堵,看热闹的比前来贺喜的人还多。村民们都想一睹为快,看看一穷二白的二叔究竟拿什么出来摆五十桌酒席?难道用南瓜红薯凑盘子吗?
乔家坳人算真正大开眼界了一回。胡家院子里酒席一桌挨着一桌,一桌连着一桌,从院里一直铺到大门外的老槐树底下。席上鸡鸭鱼肉,凉热荤素,果品点心,烟酒饮料,源源不断,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当中有个村民听说连做饭的厨子也大有来头,都是专门从镇上饭店聘请来的时,乱撇嘴说:“都恁大排场?胡老二这回可风光了!”
这时,院里陪酒的二叔端起酒盅,一仰脖灌了,一串串亮晶晶的液体无声地滑落酒盅。同酒一起咽下,二叔感到阵阵的苦涩从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跟喝了中药一样。
最终,村民们从村里大梁的嘴里找到了答案。原来上月村里首富刘瘸子办五十大寿,由于临时缺人手,二叔和大梁就被叫去刘家帮衬。席间,蹲在厨房烧火的二叔,瞅着外面密密的酒席和沸腾的宾客,兴奋地比划着说:“嘿,下月就是俺家铁蛋的周岁了,到时候要也能摆这么多桌酒席就好了!”
结果正在低头切菜的大梁一句话却把二叔给惹恼了。大梁头也不抬地说:“就你那熊样儿,能摆出二十桌就不错了!”
……
打这,在二叔背后指指戳戳的人就更多了。
为置办这五十桌酒席,二叔欠下了一屁股搭两肋巴的债。春节刚过,讨债的几乎挤破了二叔家的大门。走投无路,二叔只得又去城里给建筑队打工。
天很冷,风很大,二叔是在村民们的睡梦里背着铺盖独自悄悄上路的。这晚整个乔家坳唯一冒着严寒恋恋送别二叔的,是二叔亲手养大的狼狗老黑。也只能是老黑了。二叔走得义无返顾,他狠下决心,这辈子如果不混出个人样儿,就誓不回乔家坳。
二叔其实是蛮能吃苦的,打拼两年,居然当上了包工头,承包了几个小工程后,还拿下了县体育场等几个大项目呢,票子挣得哗啦啦的。有了钱的二叔就就回乔家坳将老宅子推倒,重建。又捐款将村里的小学翻修一新。
看着今非昔比的二叔,村民们马上转了舵,都说,黄河尚有澄清日,人又岂无转运时?
二叔听完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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