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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无梦

时间:2010-01-01 12:48来源:本站原创 作者:张凌瑞 点击:
这次出差上海,我本不想打扰在沪经商的朋友王总,但还是被他获悉,今晚就是他邀了一班朋友,为我设宴接风。 我发现坐在餐桌对面的贵妇人,一直暗暗注视我,我装作没看见,她倒越有些放肆地看我。 我不自然起来难道她认识我,不可能,凭我,不可能与这么失礼

   这次出差上海,我本不想打扰在沪经商的朋友王总,但还是被他获悉,今晚就是他邀了一班朋友,为我设宴接风。
   我发现坐在餐桌对面的贵妇人,一直暗暗注视我,我装作没看见,她倒越有些放肆地看我。
   我不自然起来……难道她认识我,不可能,凭我,不可能与这么失礼的女人认识。
   她妩媚地对可以做她父亲的老公说:“老公,我敢肯定沈科长是我的老邻居。”
   于是,她老公朝我友好地点头微笑。
   我礼貌地举杯笑脸相迎,但搜遍肚角,还是想不起这样的邻居。
   她朝我走过来了,名贵的晚装如杨柳摆风,手里优雅地晃着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风情万种地说:“沈科长,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船城镇沈家巷人吗?”我的神经绷紧起来。眼前的她,沧桑虽稍爬上眼角,但一对略凹的大眼睛和挺直而微翘的鼻子,不失一种西域女郎的韵味,未笑已含春。
   “对呀,廿年前我是生活在沈家巷。”我更惊讶了。
   “我家在沈家祠堂旁,你天天从我家门前经过,我咋不认识你呀?”
  
   终于唤醒我的记忆,我连忙起身与她互敬一下,“你,你是春云吧!”
   “终于记起了吧,老邻居,廿年了,没想到我们会在大上海邂逅。”她左一句老邻居右一句老邻居,亲热得被座上的一位商人取笑,“你们是不是穿开裆裤时就玩家家了?"
  她花枝颤抖的笑起来,有点放荡,“哎呀,吃什么无名醋,你穿开档裤时爱叫我妈咪,记得吗?”一句话轻飘飘的送过,将对方噎在那里。在座的朋友无不起轰,罚了他一杯酒。我倒显得有些窘相。
  她仍笑意盈盈,转身与我说话,“沈科长,沈家巷的那棵玉兰树咋样?”
   “我也有十几年没去过沈家巷了,不知它还在不在。”
   沈家巷子,从北街口曲里拐弯挤拥到护城河,两旁全是高高低低的老瓦屋,中间的沈家祠堂,道坦上植一棵玉兰,花开的时候,巷子里总是漫散着淡淡的兰香。
   路过的我,看见刚从王家里搬迁来的春云,穿着白羊毛衫牛仔裤,簪子绾着卷起的头发,低垂着头,坐在树下的花绷前,飞针走线。绷布上绣好的玉兰花,平齐光滑,栩栩如生,我不自觉地驻足片刻,她也许感到身后有人,侧头溜了我一眼,有心没胆的我,心跳加速,便匆匆走过。
  “噢,我想起来了,沈科长,随着你的平步青云,你一家子也做了城里人。”
   “什么平步青云,到现在还不是小公务员,惭愧!惭愧!”
   “沈科长知书达理,孝敬父母,当年是我们沈家巷的骄傲,你到现在还是那样清纯。”说得我有些脸红。“来,我代表沈家巷的父老乡亲,向你致敬!”又劝起酒来。
   我记得家里翻建楼房时,下班回来的我和父亲用板车拉来沙石,一位赶着鸡的胖女人经过这里,与我父亲拉家常,“阿楚老司,你真有福气,儿子做上了国家干部,还肯做粗活。”
  父亲皱皱鼻子撇撇嘴,说:“当上干部又怎么样,还不是穷人的儿子?”
   胖女人嗔怪说:“你还左一句穷人,右一句穷人的,你可是沈家巷第一户翻建新房的人家。”
   父亲摇摇手说:“马马虎虎能住就行,儿子大了,不翻一翻,怕儿媳妇都难找。”
   “嗨,你说笑话了,儿子这么优秀,说貌有貌,说才有才,说地位有地位,只怕说媒的人将你家新房门坎踩烂。”这胖女人还特意瞄了我几眼。
   我端起海碗只顾低头喝着水,心里其实清凉清凉的。的确,我是沈家巷第一位大学生、第一位行政干部,长得虽不算英俊,但尚未女孩子说我丑。我天天从这巷子经过,不用打听都晓得谁是谁家的,不用进人家厨房就能闻到在烧什么菜,我自然知道了胖女人是春云的母亲。
   在座的都说应该应该,我又喝了一杯。王总怕我不胜酒力,出来挡架,春云拿起酒瓶,大声说:“王总,你这东道主我还没有敬过哩,来,全心全意干一杯。”王总想推辞,她伸过杯子与王总的杯子一碰,先干为尽,王总只得喝了。
   没想到当年那么文静的女子,现在判若两人,我是看过她活泼的一面,可不是现在的样子。
   她着一身白运动衫,和她哥哥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打着羽毛球,一跳一拍,一冲一托,苗条的身子划出优美的弧度,像燕子在春天中飞扬,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吸引了很多经过小巷子的青年人的眼球。当时我在窗前怔怔地看着他(她)们,恨自己不会打羽毛球,如果会几下子多好,借个理由过去,也许她哥会叫我一起玩。
  我家新房落成后不久,父亲对我说:“你老大不少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我低着头嗡声嗡气地说:“还没合适的。”
   “祠堂边王家的闺女咋样?”父亲从来不像今天这样用商量的口气与我说话,倒让我有点受惊。
   “有人说媒了?”我的脸有点胀。
   父亲吸着烟说:“嗯,她娘托人来说了。”
   没想到真的栽上梧桐树便引来金凤凰,我似乎坐在云端,有点恍忽。
   “媒人说你俩人先相处相处看。”父亲得意地弹着烟灰。
   操着家务的母亲插上一句:“只怕她吃不惯我们家的粗茶淡饭。”
   父亲辩解说:“她家比我们家好,父母是双职工,她自己又是国营单位职工,不像你爸做手艺不像***摆小摊,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过唯一不足的是仅初中文化。”他又说:“好在女孩子能识文断字就得了,要程度高的干吗?”
   “春云娘你们是晓得的,还不是雷婆脾气,才被伷俚们撵到沈家巷来,我最怕结不成亲家成了怨家,都邻居的,进门不见出门见,如果天天听到她冷讽热嘲的,这路咋走呀?”母亲一句话将我从云端掀下。
   父亲白了母亲一眼,没好气地说:“究竟是给儿子说媒还是给你说媒,你这辈子苦了,他这辈人难道也是这个命?”
   母亲不响了,可又忍不住对我说:“儿啊,娶老婆可不是买来当花瓶的,我们这般家境,你可想好嗬。”
   我低头一直没看母亲,我最怕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在盯着我。
   父亲将烟蒂踩在脚下,站了起来,对我说:“肯不肯,你倒说一句呀!”
   我不耐烦地说:“你俩人别吵了,再说,再说。”我索性走出家。
   经过祠堂前,看到玉兰树下,纵横交错的竹竿、绳索上,挂出刚洗涤的衣衫被单之类,春云她母亲把衣袖挽得高高的,在水泥漕上风风火火地槌着,她父亲笨拙地翻晒着一些杂物,而她只顾聚精会神地绣着花边厂的台布。
   巷子没有风,直射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白得刺眼,我感到有着挥之不去的压抑和沉闷。
   我叫父亲不要再提及此事,是和春云路上相遇的那个傍晚。我下班回来,看到天下起了细雨,想到母亲还在菜场摆摊,就将她没有卖完的咸菜挑回,在巷子里看到春云袅袅地过来,她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裙,撑着蓝碎花的雨伞,一种柔肠百转的声音于是从我心底荡开。她也看到我,惊讶而含羞,但她实在抵不住咸菜的臭味,按住鼻子,逃似的侧身而过。伞角的几滴雨水打在我脖子上,冰凉的,我有点懊丧,摸了摸湿湿的头发,挺胸阔步地朝家里挑去。
   春云终于嫁人了,那个温暖的冬日里,鞭炮响了一阵又一阵,祠堂前烟雾笼罩,一批又一批的人抬着披红挂彩的嫁妆,在巷子里穿梭,好不热闹。她的丈夫我认识,在物资公司做业务员。那时,“第一方向盘第二业务员”这句话还常挂在人们嘴角。不知为什么,我胸口闷闷的,有点儿憋人。
   宴散了,春云步态微微踉跄,抓住我的手说:“老邻居,明天中午我请客,你一定要赏脸。”
   “谢谢,可我明天上午就回去了。”
   “不行,既来之则安之,不见不散。”她仍不放手。我看她两颊绯红,目光迷茫。
   “你醉了。”我转身对她丈夫说:“陈总,你领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老邻居碰着,我高兴,要不今晚我请你到夜总会唱歌,记得吗?当年你的歌声在沈家巷可没少响呀。“她仍固执着。
   那个多情的年代,我常怀抱吉它坐在阳台上,思念的歌唱不完,现在我还能哼出几句,“盼不到我爱的人/我知道我愿意再等/疼不了爱我的人/片刻柔情它骗不了人……。”没想到她还记得,我尴尬地看了陈总几眼,他一脸坦然。
   打发走春云,我和王总一起坐在宾馆的茶吧喝着茶,我说:“看得出春云夫妇常与你来往。”
   “那当然,陈总既是老乡又是我多年的生意场上朋友。”
   我将憋了很久的话问他:“春云何时换了丈夫?”
   “你不知道吧?十年前,她前夫和她的单位都转制了,二人下海做起生意,结果亏了,她不想过穷日子,不知怎么与生意来往的陈总好上,陈总提出只要她离婚与他过,可以代付她负担的债务,这样,春云和陈总就在上海住在一起了。”
   “春云变了,变成如此彻底。”
   “哈哈,你二人,一个在书里一个在书外,两个道道的人。”他大笑起来。王总必竟老江湖,一语道破天机。他又说:“春云这个人就这样子,我们已习以为常,她不管在赌场还是在酒场,都是巾帼英雄,陈总没少钱花在她身上。”
   “陈总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儿子在家乡办企业,大老婆现与儿子一起过。”
   “什么,陈总没离婚?她怎么做起二奶来?”
   “陈总都是做爷爷的人了,他不好意思离婚,在大上海这种事见怪不怪,几个人像你?连夜总会都不敢进。”
   我淡淡一笑了之。
   第二天一大早,王总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你今天就别打电话给春云道别了。”
   “为什么?”
   王总呑呑吐吐,最后说:“昨晚春云和陈总吵架了,他揍了她一顿。”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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