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那把古滕色的摇椅上,一动也不动。尖翘的下巴上刺着几根白胡茬儿。脸部的肌肉紧凑在一起,干瘪的没有一点血色。那两颗灰蓝色的眼珠子,象是被灌了泥浆,浑浊地无神地望着一个方向。一袭瓦蓝色的粗布褂子,和这座古老的汉丁歌尔堡成了一色。
奥佩奇·约翰逊在这儿躺了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天空灰蒙蒙的,在屋里待着闷热得厉害。渴望已久的雨,始终还是没有想下的意思,只是在乌云里悬着,悬着……
约翰逊的儿子科西瑞恩和他的儿媳丝卡丽娜·麦德,都搬到了18英里外的贝克里城,那里有他儿子办的公司。孙子也在贝克里城的一所高等寄宿学校上学。他的老伴早在七年前,由于脑血管颓然破裂,导致生命的终归。
这样一来,这座冗大的汉丁歌尔堡,就只剩下他和一个年轻的有点爱占小便宜的女佣鲍特岚娜,孤寄在这里。
科西瑞恩曾多次劝说自己的父亲,和他一起搬到城里生活。因为他觉得,这里已没什么可以让父亲留恋的:“哦,亲爱的父亲,跟我一块到城里去吧!难道你对这座破旧的房子,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约翰逊就跟科西瑞恩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天早上,瓦利的母亲让18岁的瓦利到山上采些磨菇,说中午用这些磨菇做磨菇荡,味道一定不错。
由于昨夜刚下过雨,在山上还真找到了不少的磨菇,这可高兴坏了瓦利。
突然,瓦利的眼前出现了一堆庞大的物体。凑近一看,是一辆被摔成残缺不全的马车。车上还套着一匹黑色的断了气的马。马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和血迹。在离马车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女人,血污染遍了她的全身,脸部苍白如纸。显然她已经死了。
瓦利感到了有些惶恐。而就在他抬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崖壁下半空的一棵树上,还擎挂着一个女孩。于是,瓦利叫来了全村的人,设法想救下这个女孩。在众多村民的帮助下,女孩被救了下来。还好,她的生命并没有被恶魔挟走。
她被送往了就近的医院。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女孩清醒了过来。她还依稀记得,昨天早上,她是跟母亲一起乘马车,去另一个城市的军队里找父亲的。因为迷了路,半夜又下起了大雨,马车经过这座大山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马叫,马车连马带人就从上面滑了下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母亲把她从马车里推了出来……
但由于剧烈的撞击,女孩的双腿已失去了知觉,伤口正在感染、化脓。医生已下了最后通牒:病人必须马上做手术,截去大腿以下的部位。如果不及时做手术,就有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女孩只是躺在病床上无声地啜泣,呆滞。她没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现在的一切。仿佛,她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更改了。她害怕醒来。
瓦利似乎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他想拯救她。他挑了一朵最漂亮的红色的玫瑰,来到了女孩的床前,对女孩说:多漂亮的天使啊!你笑起来一定会像这朵鲜艳的玫瑰一样美丽的。答应我,坚强些。我希望60年后,你能快乐地把这只玫瑰送回来。
女孩接过了玫瑰,嘴角斜盈,拭了拭眼角的残泪。
经过瓦利的劝慰,女孩勇敢地接受了手术。手术后,女孩双腿被装上了假肢。瓦利为了让女孩重新获得生活的自信,就搀扶着女孩学习走路。开始时,女孩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慢慢地,经过一次次摔倒、爬起,和瓦利奈心细微的教导,女孩终于又重新站了起来。
就在女孩刚刚蹒跚地学会走路时,村里来了一个穿着军官上校模样的中年人。他是女孩的父亲。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把女孩带走。为了答谢瓦利和全村人的救助,他掏出了身上的所有钱,可瓦利他们一个便士也没要。
女孩被带走的那天,她哭了。她对瓦利说,相信我,瓦利,我一定会回来送还你那朵玫瑰的。
几年过去了。十几年过去了。几十年过去了。瓦利一直相信女孩一定会来,他就这样一直等着……
科西瑞恩终就不相信有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有这样一个女孩,更不相信有瓦利这个人。他觉得他的父亲真的老了。他又回他的贝克里城去了。
约翰逊依然待在汉丁歌尔堡。这时,他正躺在一把古滕色的摇椅上,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一个方向。
倾然间,一阵狂风扫过,雷鸣四射,珠雨连串。雨珠敲击着地面,绽开了一朵朵水花,伴着“啪、啪、啪”的响声。
约翰逊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揉了揉疲惫的无力的眼眸。就在他揉眼的当儿,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位满头银发的女人。她左手擎着雨伞,右手握着一束红色的玫瑰,隐隐约约地向他走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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