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刚拿到工资,便急匆匆来到商贸城,直奔一家服装店,我要用自己挣的第一桶金,为妈妈献上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给她一个惊喜。
千挑万选,一件淡青色暗格中式真丝旗袍吸引了我的视线,标价六百零八,可我只有六百元。
“老板,”我试着打价儿,“最低多少钱?”
“六百零八”
“可以优惠吗?”
“不可以。”
“便宜点儿吧,去掉零头儿我要了。”
“还价儿不卖!”
口气肯定而冷漠,又黑又瘦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我无言以对,但又不甘心,咬着下唇发愣。就在这会儿,一下子围上来好多人,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不能吧?这年头连手纸都打价儿,好几百块钱的东西一口价儿?”
“漫天要价破地还钱嘛!岂有不还价的道理?”
“三百块的皮鞋八十就能搞定,这谎呀,可大着呢!”
“这件旗袍,在超市二百都用不了!”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我耳根发热。
“对不起,各位!本人不敢苟同。”老板终于说话了,只是依然没有表情。
“老板,就去个小小的零头嘛,算不上还价吧?我真的只有……”
“买手纸去吧!这里货真价实,少一分也不卖!”冷冷的,冰冰的!
我如受奇辱!再也忍耐不住了,口气一转提高了嗓门儿:“什么话!买手纸进你的店吗?!不卖也罢,干吗污辱人呢?!太过分了吧?”
“我没有!只是想告诉你:要识货,不要人云亦云。”他眼睛望着窗外,还是没有表情。
“什么?不识货?你说我不识货?!这不等于在骂人吗?!……”我的火气直往脑门儿上冲,大概真的被激怒了,当仁不让地和他吵起来。
突然窗外一道亮光,接着雷声大作,狂风骤起,这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大雨眼看就要来了!我狠狠地甩下一句:“老抠门儿,赔死你!”三脚两步跨出店门,上了出租车。
急匆匆回到家,妈妈已经做好晚饭等我了。草草吃罢,躲进卧室,懒懒地倚在床头上,心里乱糟糟的,一直挥不去那个老抠门儿的影子,唉!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还是先把钱锁起来,明天再说吧。不料一伸手,即刻象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起来,包!我的包丢在出租车上了!钥匙在里面,身份证、毕业证、上岗证、工资全在里面!根本没记住车号,怎么办?!
“司机的样子总该记得吧?”对!是妈妈提醒了我,那人的容貌我还依稀记得,光头,要紧的是前额有一道鼠尾疤,只要见了面,肯定能认出来。我决定马上去出租车大队,免得夜长梦多。于是不顾妈妈再三阻拦,一转身冲了出去。
天全黑了,雷声紧跟着闪电,狂风卷着暴雨劈头盖脸地朝我猛击下来。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只有那排路灯在风雨中忽明忽暗地坚守着岗位。我觉得马路四周都是水,象一片汪洋包围着我,耳边只有震耳的雷声和暴风雨的呼啸声。我弓着腰,吃力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忆着那个光头司机的模样。突然,冷不防和一个匆匆而来的行人撞了个满怀,来不及躲闪,一个趔趄倒下去,即刻被一双大手拉起来,猛抬头,啊?是他?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我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再揉一把,没错,就是他!真是冤家路窄!
“这么巧?你叫林涵?”他先开口了,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
“你?”我惊讶得望着他。
“是你把包丢……丢在柜台上了,名字是在身份证上看到的!这不,正想去……去你家呢,凑巧碰上了。给,物……物归原主。”他的话在风雨中显得断断续续,我还没搭上茬儿,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便托着我的棕色手提包递了过来,我仰望着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疑惑地地接过包,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还在,证件也在,我震撼了!百感交集,简直想大声疾呼!然而,喉咙里象塞满了棉絮,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是他?这就是那个连八块钱也不放码的他吗?
他走了,默默地走了,我还在那里傻傻地站着,竟然没说一声谢谢!
风还在起劲地刮,雨还在拼命地下,雷电还在频频交加!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用力延伸着视线,追随他瘦弱而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交加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