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对老公说;“我们开车兜兜风吧,这水泥楼房太憋气,去通往外婆老家的路上逛逛田野风光。”
老公爱怜地看了眼妻子,也知道拗不过她,就强颜欢笑地答应了,心情沉闷地开着车带上儿子和侄女儿出了城。
阵阵熟悉的气息扑来,罗兰心头柔柔地涌动着涟漪。她是看着这条小路变直变宽的,两边的风景,熟悉中生长着陌生,陌生下隐晦着熟悉。儿子跟侄女大呼小叫着,亲热得不行。俩个孩子的疯闹,不由自主地触动了她对往事的追忆。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暑天,小罗兰和大他两岁的哥哥第一次结伴去外婆家。没有大人做陪,没有汽车可行,只落得兄妹俩一路玩耍,一路开心。
哥哥一溜小跑,他用路边的柳树条做帽,戴在头上,心里幻想着他的乐趣。
“砰!砰!李向阳来了!”他以手当枪,模仿起电影里的英雄来。
小罗兰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高兴地采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和野菊花,野蔷薇等,那绿的红的,黄的白的好多哦,她采了又丢,丢了又采, 心里沉浸在花草的世界里。
“卧倒!地雷”一声大叫,“扑哧!”一阵飞扬的尘土旋起,哥哥一个漂亮的卧倒,小罗兰也跟着趴卧在地。
“妹妹,你看像不像电影《地雷战》?” 小路边,总有形状不一的小洞,那是野兔,黄鼠狼等小动物留下的窝窝,时而可见。
“像,像极了哎--!哥哥。那通往赵家庄的路上,就有好多坑坑洼洼的地雷洞嘢---。”罗兰趴在哥哥的身后,稚嫩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
“你再看。”哥哥指了指眼前的小洞。
“是蚂蚁洞吗?”罗兰怯生生地问。
哥哥双膝跪在地上,屁股翘得老高。他用小手慢慢拨呀拨,小洞就变成了拇指粗的大洞,再继续用小树棍往洞里捣鼓,一个土黄色的幼知了,就乖乖地顺着小树棍爬了上来。
“我要,我要!”罗兰一个激灵,迅速地捂了捂嘴,没将这话喊出声来。
老公一个刹车,看着失态的妻子,他一路上小心驾车,一直没忍心打扰沉思的她。他知道妻子陷入在童年的回忆里。罗兰摸着额上细细密密的汗,不好意思地望着老公笑了。
“想起什么了吗?”老公温存地问。
“嗯,你慢慢地开车吧。我先静一静”罗兰小声地对老公说。她的思绪还在过去的记忆里,恍惚中却看到了一片乱坟坡,高高的土堆上白幡飘扬,让人毛骨悚然。
“鬼来了啊!有鬼!”哥哥一扯嗓子,撒开腿一阵狂跑。
“哇!哥哥,别丢下我呀!我好怕。”小罗兰吓得一阵乱嚎。
跑进一片翠竹林,凉爽的清风呼呼作响,哥哥在草丛里找到几颗野草莓,哄得妹妹破涕为笑。
捉蜻蜓,抓蝴蝶,捞蝌蚪,追青蛙,扑蟋蟀,赶野兔……二十里乡间小路,在兄妹俩的嘻笑中,短了,没了。外婆家的村庄在眼前晃动,外婆家的桃树在风中招手。那粉红色的七月桃,让罗兰想着就口水直流。
过去的羊肠小道,如今变成了宽阔的柏油大马路。外婆还有外婆家的桃树,都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罗兰的儿子和小侄女也是长到了他们当年的年龄,日子也过得舒心惬意。可老天爷偏偏不长眼,让哥哥得了那可怕的肾病。换肾是最后的希望,望着亲人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罗兰心如刀搅。她去和家人商量。想把自己的肾捐给哥哥,老公立马反对,两鬓苍白的母亲只会呜呜地哭了。只有俩表兄妹还不太知情,仍然还陶醉在童年的快乐里。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去......罗兰不敢想像那个可怕的字眼。时间不等人啊,她咬牙豁出去了,总算反复做通了家人的思想工作。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配型成立,一切都准备就绪,罗兰内心深处好紧张,可她一点都不敢流露,她怕自己的胆怯永远失去自己的骨肉同胞。那个和哥哥一路欢歌,一路哭的妹妹,如今为了至亲的幸福,不顾一切地顶了上去,她能冲破死神的魔咒吗?临上手术台的前夕,罗兰拉着全家开车兜风来了。她默默的在给自己壮行,壮胆。
“知了!知了!”坐在汽车里的表兄妹兴奋地叫起来。沿途的景色分外迷人。
生命只有一次,这条通往外婆家的路给了罗兰莫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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