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罗洛和我们家渊源很深。那时候,我还很小,并不清楚具体的渊源。
只听说,罗洛从楼上掉下来后,就开始神神道道,成了神汉。
我们那个地方,产柿子。秋天时,收获了柿子,要把一部分柿子连带着树枝挂起来。硬硬的涩柿子,在太阳下晒上几天,就变得软软的、甜甜的,叫空柿。挂柿子的地方不能太低。太低了,小孩子们忍受不了空柿子的诱惑,早早的就会摘下来偷吃。柿子就常常挂在楼上的柱子上。
罗洛是在去取柿子的时候,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家人抬着罗洛去县城的医院。途中,遇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老人说,回去吧,到医院也看不好。回去在你家房顶上,从左面数第六排的第二十六个瓦的下面,有一本书。你看了这本书,就会好起来!
于是,罗洛就成了“神汉”。但罗洛也因此成了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的。
我认识罗洛,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候,娱乐活动很单调。小孩子们,吃过晚饭,在漆黑的山村,除了玩“捉迷藏”,再就是“斗鸡”了。
所谓“斗鸡”,就是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的小腿要抬起来,盘在站着的腿的根部,露出膝盖。两个人用膝盖互相顶,直到一个人两腿着地,或被顶倒,仍然站着的一方为胜。
头天晚上,我风光无限。顶倒了一个又一个,算得上是“斗鸡”英雄了。
第二天,我穿上衣服,再穿裤子。觉得腿很沉。站起来,竟像灌了铅一般,软软的就坐在了地上。
几天过去了,我还是不能走路。只能慢慢的挪,挪动的距离也只有一块横砖的距离。
去找罗洛吧!爷爷说。
那时候,村里是有“赤脚医生”的。药品也就只有去痛片、孝母片、甘草等。村里人有了小病小灾,大都不去看医生,而去找罗洛。罗洛从不收钱,只收一些馒头、饼干之类的吃喝。
妈妈背着我,把我送到了五里外的罗洛家。当然,忘不了给罗洛带上些大大的白面馒头。那年代,白面馒头,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几个。
每天晚上,罗洛要给我“治疗”。我躺在床上,他点燃几张纸,在我的身上晃来晃去,上下翻飞。那只瘸着的脚在地上跺来跺去,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月后,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就是我在罗洛家“治疗”的时候,我的姑父得了病,肝脏区域疼得厉害。我母亲去看我的时候,向罗洛说了我姑父的症状。罗洛听了我母亲的叙述,叹了口气说:“哎!那种病……”过来不久,姑父就离开了我们。我们全家都叹其“神”。
后来,农村的医疗条件逐渐改善。罗洛有意淡出人们的视线,几乎不再给人“治疗”。我读高中时的一个暑假,我的一个和罗洛同村的亲戚盖房子,我去帮忙。一个工人不小心把中指挤破,血流不止。工友们想了许多办法,如用火柴盒划火柴的部分紧按伤口,用细土紧捂伤口都无济于事。罗洛正好一瘸一拐打此经过,说,我看看,我看看。拿过那人的中指,用他的大拇指在伤口上一按一搓,说,好了!伤口居然不再流血。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娶妻生子,不多回家,很少听到罗洛的情况。前几年,我突然得了一种叫“硬皮病”的皮肤病。这是一种世界性疑难病症,我和妻子对这种病的发展很是担心。母亲知道后,硬是领着我去看罗洛。
我不太敢违拗老人家,想,去就去吧,反正这样的形式也没有多大害处。罗洛许久才认出我来。知道我的来意,却不接我母亲的话题,和我聊起了其它事情……
回家的路上,母亲很是不满地说,罗洛的架子越来越大,几乎不再给人看病。我在内心里却对罗洛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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