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清早,母亲就在老庙里忙碌起来了。村里人但凡有什么大事情,都必到老庙来跪拜,乞求那香烟袅绕后神秘而庄严的佛爷,能漏下一丁点儿神光,祈照一下自己。终于,在接近晌午时分,母亲如愿匆匆而去。
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小芬,聪明而能干,是村里有名的辣妹子。在改革开放的热潮下,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第一批南下“淘金”的打工者。数年后,有人带回了外面的金钱,有人带回了外面的媳妇,也有人带回了外面的时尚,小芬换回的却是一身的不堪,和一个令母亲惊愕而不知所措的词汇:吸毒。
小芬在家戒毒了,憔悴无常的她给家里增添了无数的烦闷、咒骂和讨钱的陌生人。为了这个揪心的女儿,母亲舍弃了家里一切可以换成钱的东西,亲朋好友能借的都借过了,不能借的也开过口了,可小芬并不以为然,整天就嚷嚷着:“给钱‘买药’”。周围的人都对这个坠入万劫深渊的女孩失去了信心,有意无意的疏离着这个可怜的家,甚至常有人劝母亲不要管这个女儿了。可是母亲又怎么可能忍心离弃这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呢?为了糊口,年迈的她不得不到村边的小作坊打起零工来。
这天中午,在送走了又一个讨钱的人后,女儿依然没好气的嚷嚷。难过的母亲强忍着泪水早早来到了作坊车间。空无一人的房子静的出奇,硕大的空间仿佛突然给人注入莫名的魔力。母亲竟鬼使神差般的踱到了账房边,竟又鬼使神差般的将手伸向放钱的小抽屉。此时此刻空气就如同凝固了般,让人喘不过气来,母亲的脸涨的通红,心跳的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清晰。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拿了多少钱,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这里,可是走出这个房间一下子变得太难了,脑袋里“嗡嗡”作响,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大娘”忽然一个声音刺破了这压抑的宁静,母亲像触电般的颤抖了一下,看也没看,撒腿就往外跑。“我被人发现了,我偷钱了,我该怎么办啊?”母亲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着句话,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家里奔去。眼看到家了,就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咚”的一声母亲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听见响声的小芬急忙跑出来,一把抱起摔倒的母亲,额角的鲜血顿时如注般涌了出来。母亲啥也不管,将死攥在手中的钱一把丢了出去,“还给你了,不要你的”。被攥成一团粘满手汗的区区十元纸币,远远的滚落在地上,迎头赶过来的人纳闷的看着母亲“这是咋了,我就和她打个招呼啊”。小芬霎时啥都明白了,眼中闪落的泪花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母亲鲜红的额角上,仿佛倒映起一道奇怪的神光,射向她此时脸上无比的坚定。
一年后,小芬脱胎换骨了,也早就接过了母亲在作坊所干的零工。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在老庙忙完的母亲,匆匆赶到小芬这里,凝重的递过一个符似的东西,“这是佛爷开光的,有神光保佑,你带在身上啊,以后就会一直好下去了”母亲小声的在小芬耳边嘀咕着,脸上挂着无比的满足。小芬点了点头,轻抚着母亲额角的伤疤,仿佛那道奇怪的神光又射向了自己。转脸,霎时泪如泉涌。
佛本无光,人心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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