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的电话来了;主人,你的电话来了……”一个小女孩清亮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这是娄小亮设的手机来电彩铃。
娄小亮在一家小饭馆里做服务生。在旁人眼里,这种工作说好听点儿叫“服务生”,说下等点儿就是“端盘子的”,跟“扛大包的”、“垒砖头的”、“涮油漆的”没什么两样。
可娄小亮却不这么认为:端盘子的怎么了?端盘子也有端盘子的快乐。我清清白白做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这就得了。
这不,刚发过工资的娄小亮,就想着到商场里买部手机。一来是挡不住那点“诱惑力”,二来可以跟农村老家的爹妈通通话,方便。
跟着在一起工作的胡毛毛进了一家手机商场,娄小亮顿时傻了眼。将胡毛毛叫到一旁,娄小亮羞色地小声道:“要不,不买了。好用是好用,就是价格太贵了,一部手机抵我三个月的工资了。我妈在家辛辛苦苦喂一头猪,也卖不了这个价!”
胡毛毛嘲笑着说:“这都信息化时代了,没部手机怎么行?!你也不看看外面的人,哪个身上没装手机的!”
狠了心的娄小亮,在售贷小姐的力荐下,一部手机付了款。
有了手机的娄小亮,觉得自己就象是个城市里的人。因为当那些城里人,将手机放在耳朵旁大声“喂”的时候,他也可以了。
有了手机的娄小亮,就不再惧怕老板娘了——那个胖得像麻袋的女人。当老板娘用鄙夷的眼光呵斥他,干活儿手脚缓慢时,他就在心里说: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强的,总有一天。
有了手机的娄小亮,没事时就坐在散发着油腻味的脏乱的员工宿舍,对着手机说话,发呆,玩手机游戏,听音乐……或者,偶而发发短信。
和手机说话,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不是按键拨通了说,倒像是对着一个私密的好友谈话。
说什么,还不是说他每天遇到的那些繁杂的事:今天打碎了一个盘子,老板娘又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给顾客倒酒的时候,被喝醉的顾客吐了一身;拖地的时候,踩到了碎酒瓶;一群大汉吃完饭没付钱,老板娘说他没盯好,帐要算在他头上,扣他的工资……
接通了说,他一般不会——他害怕聊的时间长了,电话费吃不消。
胡毛毛虽和他走的比较近,娄小亮却始终认为,他和他不是一类人。
胡毛毛休息的时候,会去网吧上网打游戏,疯狂地甚至到一整夜。他不会。胡毛毛走在街上的时候,会对着穿戴时尚,或者他自认为漂亮的女孩儿吹口哨。他不会。胡毛毛闷的时候,会去买瓶“老村长”,就着从厨房里偷来的油炸花生,美滋滋地喝到烂醉为止。他不会。
慢慢地,他和手机的这种“感情”也随着时间——就像掺了水的墨汁,滴在宣纸上,迟缓地向四周扩散着——开始淡化了!可手机依然时刻不离娄小亮的身。
不凑巧。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娄小亮发现他的手机,没了!——一个能“说话的人”失踪了。
他一下子慌了。两只手颤抖,不知道往哪放。
他找遍了周围所有可以放手机的地方,包括厕所。然而没有。就像魔术师手里的道具一样,在他眼前消失了。
在寻遍无果的情况下,娄小亮想到了报警,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警察来了,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充满着奇异的眼光。娄小亮甚至开始怀疑,偷他手机的人就藏在其中。可是,他又马上否定了这种猜想。他不能这么想。
一位警察说,为协助调查破案,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吧。
娄小亮就坐上了警车,到附近的派出所。他从来没有坐过警车,有种犯罪嫌疑人被逮捕的感觉。
是下午,娄小亮从派出所走着回来了。胡毛毛跃奔上去:“怎么样,手机有线索了吗?”
娄小亮没作声,将脸色换得更难看——由惨白,变成葱绿。
胡毛毛知道了结果,悻悻然地说:“要不你用我的手机打过去,狠狠地痛骂那个偷手机的贼,或许你心里会好受些?”
娄小亮没有骂。他接过了手机,只想听一听他的“老朋友”的声音。然而,从胡毛毛的手机里传出的是一个女人清亮的声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随后便是“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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