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师傅上午下了班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心情沉重地去了矿门口的那家“爱来酒店”。下馆子吃饭对朱师傅来说是件稀罕事,独自一人要了一桌子菜,更是破天荒头一回。
朱师傅这人不善交际,干矿工三十多年极少与工友一起撮一顿。就连抽烟也是自个儿抽自己的,很少和别人有个你来我往。即使人家给他一支,他也脸红脖子粗地死活不要。他常常说,自己从不沾酒,自个儿抽的烟孬,时间长了会欠人情。其实,工友们都知道朱师傅下班回家天天也爱喝两口。不好酒场不抽别人的烟只是他的个人原则罢了。工友对朱师傅的评价是:老实厚道,太会过日子。
可今天不同,今天是朱师傅的五十五岁生日。另外,再过几天就要退休了。按理说他应该高高兴兴地和家人一起过生日,然后就等着在家抱孙子。但朱师傅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昨天在退休前的查体时,他被查出患了肺癌,不过是早期的。本来昨天他就该住院治疗的,可他震惊之后却对矿领导平静地说,请你们暂时不要通知我的家人,也不要再瞒我说是什么矽肺病。儿子上个月刚结婚,老伴还有病,他们听说了会承受不住的。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吧!
矿领导没办法最后只得依了他。但让他这几天必须每天要到矿医院接受初步治疗,尽早不尽晚,等待联系好了大医院后就去动手术。朱师傅点点头答应了。昨晚回到家第一次没喝酒,烟也不抽了。老伴和儿子都挺纳闷,然后就问是怎么回事。朱师傅淡淡一笑说,查体时医生说烟酒都不能再沾了,要不就会得毛病。
病病泱泱的老伴听了就疑惑地问,我唠叨了几十年都不管用,人家医生一句话,怎么说戒就戒了?没查出啥毛病来吧?朱师傅一听有点烦,说我下了半辈子矿井身体一直好好的,该退休了能有啥病?
可说归说,朱师傅一夜辗转难眠。他想到了自己多年来省吃俭用地养着病妻,还好不容易地把儿子供到大学毕业上了班。眼看到了该享福的时候,现在却没想到得了绝症。他越想越感到一生太不值得,当突然想起今天就是他的五十五岁生日时,朱师傅的脑海里有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想法:一辈子只知道给儿子过生日了,从来还没想到过自己,今天说啥也要破点财。否则的话,说不定明年想过都没有机会了。思来想去,朱师傅决定去酒店订一桌酒席和一个大蛋糕,自己给自己过一回生日。于是,中午从医院里打完吊针一出门,朱师傅就直奔酒店而来。
来到酒店刚坐好,漂亮的女服务员就问朱师傅有几位客人。朱师傅心里正烦闷,就没好气地瞪了女孩一眼说,问这么多干啥?你只管上菜就是。服务员笑嘻嘻地说,那我得给您上几套餐具啊?朱师傅顿时醒悟,说就上一套。那女孩有些吃惊,说您要了这么多菜还有一个大蛋糕,一个人吃的下吗?朱师傅的火“腾”地一下又上来了。他不耐烦地大声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开饭店还怕大肚子汉?女孩一见这人有点怪,吓得吐吐舌头不敢再问。
酒菜上齐,蛋糕摆上。朱师傅自斟自饮,喝起了闷酒。等喝到七八成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了点生日蜡烛。手颤抖地把蜡烛点燃,朱师傅便伤心地唱起了自己改编的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我怎么才能快乐,我实在没法快乐……
唱着喝着,朱师傅趴在桌子上哭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声招来了老板和服务员,也引来了前来吃饭的矿工。其中有认识朱师傅的,一见他喝多了,便招呼了一辆面的把朱师傅送回了家。
朱师傅在车上一路哭一路念叨。当他被工友架着胳臂送进家门时,他惊呆了,接着便是号啕大哭。朱师傅醉眼朦胧地看见,自家的屋里站满了人,不只是焦急的老伴和儿子儿媳,还有矿上的领导和矿医院的人。并且他还发现屋子里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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