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英雄。
那晚,我和陈向东、王小毛在村外的乡间路上溜达,一边走一边看夜空中的月亮。我说:“月亮妩媚的象少女的眼睛!”王小毛便朝地上狠狠“呸”了口,说:“应该说象女人性感的嘴唇,充满了诱惑!”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个女的,她“咔噔咔噔”紧促的脚步声直踩得我们头上的树叶一颤一颤的。我们立马排成一排在路边站好,准备一睹擦面而过的女子芳容。我想,这女的见到我们这阵势一定会远远绕开,一定不敢说半句话。但结果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女子竟直直地走到了我们面前,不但如此,她还率先开了口。关于她开口时的动作是这样的——她站住后,头往后猛的一扭,其声如洪水般气势汹涌:“妈了逼,过来呀,有本事你现在再跟过来呀!”然后,黑暗的树荫里传来阵自行车慌乱的晃荡声,之后又归于平静。她这一骂,我便知道我们成了英雄,并且是站着一动不动便成了救美的英雄。
这女的后来向我们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八里庄的,在镇上一家饭店打工,刚刚在饭店里与老板发生摩擦,便辞职提东西回家,不想半路遇到个老色狼,骑车跟着她一直动手动脚,然后就遇到了我们。月光下,我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年纪好象和我们差不多,一问,果然错不了多少:十九岁,比我们只大了两岁。
我们也不往前溜达了,掉头和这女的一起走。我说:“你村离这儿还有八里地呢,你就这么回去吗?”我的话还没说完,王小毛就狠狠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王小毛说:“是啊,是啊,这么晚的天你一个人走,半路上再遇到坏人怎么办哪?”女子便不说话了。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到俺村找户人家先住一晚,等天明了再走也不迟哪!”我刚说完,王小毛便又紧跟着说:“是啊,是啊,就去他家,他还是个学生,你不用害怕!”我说:“王小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去你家不行吗?”王小毛说:“不行,我妈在家,你爸妈在外做生意没人说啥。”他一边说,一边对我眨巴眨巴眼睛。结果,便去了我家。
去我家,也没什么,不过是坐在平房上讲故事,一个人一个人轮流讲。当轮到王小毛讲时,一向擅讲故事的王小毛却怪怪地说:“我不会讲故事,还是出个谜语吧!”他出的谜语是这样的:白白胖胖,抱到床上,揉揉按按,掰开看看。谜底打一动作。王小毛还没说完,我和陈向东便忍不住笑开了。谜底我俩早知道,是揉面的动作。农妇们在蒸馍活面时,为看面里的碱是否揉匀了,总是揉一会儿便掰开看看还有没黄点,而揉面的案板便是谜面中的床。只是这样的谜面当着女人面讲终归有些不雅。但我看女子也在笑,便纳闷了,我不知女子是知道谜底而笑,还是感觉谜面露骨而笑。但我们最终谁也没揭穿谜底,包括王小毛。接下来,便轮到了女子,女子的故事一出口,所有人便都不知道再讲什么好了。女子说,一个晚上她在女同学家住,半夜女同学上厕所回来经过父母屋门口,从门缝里见电视还亮着,并有“吭吭哈哈”的声音,便贴着门缝看。这一看可了不得,她跑回屋满面羞红地说:男人太脏了,在录象里不但做那事,身体那里还冒白色的液体,象汽水!我觉得这女子讲的故事实在太经典,经典的让我们都不知再讲什么才能吸引听众了。可王小毛凑到我耳边说:她一定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我不信,我看过许多文章,里面都少不了这方面的描写,在好多很高尚的诗歌里还往往用女人的乳房来做喻体。因此,我说:“就凭一个故事就断定一个人不正经?”王小毛便扭过头不搭理我了。
我们都不再说话,全躺在已铺好了的凉席上,静静地看月亮在云彩里一晃一晃地穿荡。好一会儿,当陈向东的鼾声响起,我扭了下头,看到身侧的女子正睁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正要说看吗呢,目光却落到了她的嘴唇上。月光下,她的唇如两片暴涨的花瓣,于是我想到了王小毛说的那句“象女人性感的嘴唇,充满了诱惑”。我一时觉得脖子有些僵硬,便往前耸了耸脸,却没想到我这一耸,象两块相吸的磁铁般我们的唇腾的便粘到了一起,同时我感到口里钻进了条蛟龙,在那里翻山倒海。过了会儿,我们平息下来,她问:“你会记得我吗?”我点点头,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她便笑了:“陈海霞。”然后我们就抱着渐渐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亮。王小毛自告奋勇说将女子送到远远的大马路上,女子便抬头看我,我看了下表,说:“我还得到镇上上学呢,只能把你送到村口。”女子还未反应,王小毛便接着说:“没事,没事,有我呢,剩下的就交给我了!”于是我将女子送到村口,远远,看到王小毛在前面路上等着,我便转身上学去了。放学回去后,我见到了陈向东,陈向东说:“王小毛今天把那女的带进玉米地里了!”我纳闷:“带进玉米地?进玉米地做啥呢?”陈向东象女人样用手指戳戳我的脑袋说:“你说去玉米地里能做啥呢?”我对陈向东戳我很生气,我说:“王小毛的话你也信啊!”这下,陈向东也不搭理我,转身走了。
两周后我去了八里庄。我是从九里庄的同学家回来路过八里庄村口时,想到那个女子拐了进去的。进村后,我四处打听:“请问陈海霞家在哪儿啊?”问到的人一个又一个摇头:“俺村没姓陈的,有叫朝霞、明霞的,就是没叫海霞的!”并且当一个老人问我找陈海霞做什么时,为打消他的顾虑,我还特意撒了个谎:“我是镇上的,昨天我姐说来这里找陈海霞玩,现在我爷爷病重,家里急着要她回去!”老人同情地说:“不是不给你说,是村里真没有叫陈海霞的。”
回去的路上,我就想,那个自称陈海霞的是否真的被王小毛带进了玉米地?本来我是不这么想的,可怎么都找不到陈海霞,我便不得不这么想。甚至我还想到那个所谓的陈海霞是否早就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不然怎么会报了个假名呢?想着,我便又觉得有些纳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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