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提起屠夫,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一位风姿迷人的少妇手里拿着一把屠刀,杀杀砍砍。她叫胡一刀,此胡一刀非金庸笔下的彼胡一刀。她在村里颇受人敬重,响当当的,靠着祖传的一门先斩后奏的手艺,不敢说横行乡里,少说也得横行村里。不管多么桀骜不训的猪,撞倒她的手下,仅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刀,就可以让哼哼叽叽的庞然大物一命归西。
她老爹金盆洗手时,正是她初展锋芒,那时,电视里闹得极热火的也是金庸笔下的《雪山飞狐》。由此,她也被村人捧为赫赫有名的胡一刀。胡一刀虽然杀猪,却看不出是个杀猪的,她善于保养自己,倒像个金枝玉叶的贵妇人。
胡一刀,芳名胡蝶花,三十多岁的她虽然没有十分的容貌,但还显露着八分的俏丽和稳重。
胡一刀的父亲胡拐子杀了一辈子猪,也下了一辈子的功夫,仍没有生出一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带把子,已有七个貌似天仙的闺女都飞走了,在他五十五岁的一个日子里,他倾尽毕生的精力却又生了一个闺女,就是胡蝶花。他只得把祖上传下来的杀猪手艺传给了初中刚毕业的胡蝶花,在胡蝶花二十岁时,招来一个上门的女婿叫贾能仁。
胡一刀也许是受老父的遗传,也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但是她并不重男轻女,可能与她喝了一点墨水有关,把物理学和动物学都容进杀猪的绝技,让胡拐子的杀猪衣钵发挥的淋漓尽致,甚至胜过了胡拐子,但是她却说不上来。
杀猪可不是胡杀乱砍,特别是杀年猪,必须是一刀了断是非根,否则,人家不但不给报酬,还会当场骂人。村里人特别迷信,认为不是一刀杀死的猪,人吃了有罪!在杀年猪时,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跟巫婆神汉念咒语一样。
我曾有幸目睹过胡一刀给人家杀年猪,年猪都是人们为了许愿而喂养的。那年张二家喂了一头通体毛黑的年猪,过罢腊月二十三,张二就请来了胡一刀。
但见似乎弱不禁风的胡一刀,甩掉身上的男式大氅,露出一尘不染的白毛衣和束住下身的黑牛仔裤,衬托出胡一刀的亮丽风骚。她轻轻地吐掉烟屁股,用井白凉水洗洗她油腻突兀筋脉的手,也不用毛巾擦擦手,就从她的小工具箱中找出一把小巧的白光闪闪得细长尖刀,大概有四五尺长,也是用清水冲洗几遍。然后,跪到在地向老天爷磕几个响头,就飘然而起,围绕着年猪,闪电般的行走,很像一只翩然的蝴蝶,在花丛中飘飘起舞,嘴里还莺莺燕燕的轻唱:“人家不卖我不买,人家不吃我不宰。不愿天不愿地,就愿那个卖猪的……”可怜的小黑猪,也正陶醉在胡一刀的小曲中,白光一闪,黑猪咽喉部位就多出一个血洞,汩汩鲜血喷出,小黑猪就稀里糊涂地见了阎王。
胡一刀几乎每天都要杀一两头猪,然后拉到集市上卖。由于她掌握杀猪的技巧和刀法,杀出的肉特别香,吃得时候特别脆,特别嫩,因此胡一刀的肉案子,生意也特别的好,当然钱不会少赚。
有一次,在胡一刀的肉案子旁边,我准备买肉,只见她三下五除二的利索,要肥的绝对不给割瘦的,买瘦的绝对不给肥的,要多少给多少,一刀下去不多不少,十分准确,就像玩魔术的一样,顾客总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去。
生意稍微清淡时,胡一刀可能是去厕所方便,就让她的丈夫贾能仁卖一会儿。等胡一刀方便回来,贾能仁沾沾自喜地说:“刚才,来个老汉买肉,要五斤,我少给他半斤……”
没容他说完,胡一刀就破口大骂:“你是个大傻蛋,你以为你真是贾能人,天下第一号的傻子,那个老汉是哪个村的?”
话才说完,一个老汉就满头大汗地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闺女,刚才,俺买你的肉,你当家的多找俺二十元钱,当时可能没有在意,两张沾在一起……”
胡一刀便接过,手起刀落的一划拉,切下一块肉,说:“老爹,真感谢您,刚才俺当家的也看错了称,少给您一斤肉,您看!正好,给,您老拿好……”
胡一刀说,人人心里都有杆称,给多给少谁都不会说啥,生意孬好靠得是回头客,做生意不能拿信誉开玩笑。
钱越挣越多的胡一刀,并没有忘记乡邻,老少爷们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钱。倘若,谁家的邻居有了困难,特别是借钱,她总是有求必应。她也常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那么好呢,谁能保证自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呢!
前些日子,还有点姿色的胡一刀,居然让她的丈夫贾能仁给揣了,贾能仁偷偷地取了胡一刀很多钱,竟然和她的一个姐姐私奔了。
胡一刀,她知道情况后,虎着脸,从工具箱中找出她赖以生存的杀猪刀,吐了几口吐沫,一屁股坐在井沿上,磨了一个上午的刀,嘴里还不时地自言自语的说:“妈的,这年头我不但要杀四条腿的猪,而且瞅机会我一定杀两条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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