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西北某方圆五公里的大山里,坐落着一个矿区。这里蕴藏着十分丰富的锡矿,而且品位很高,有的矿砂甚至不需要用黄药硫酸进行浮选,就可以直接冶炼成锡锭。打宋代起,这里就有人开采锡矿。到了民国初年,部分矿主引进西方的采矿设备,产量骤增,矿民更是蜂拥而至,采锡业名闻遐迩。
民国三十三年初夏,这个矿区拥有四大矿主,最大的叫廖耀祖,管辖的区域叫廖家寨,方圆一点九公里,开采着三个窿洞,每年进账万两银元。矿民近千人。由于廖耀祖从未克扣矿民的工钱,所以受到矿民的尊重。
廖家寨是外界通向矿区的第一个矿寨。前些年,为了防止外人窜入寨子偷挖矿石,廖耀祖通过关系,购进七八支长短枪,由他大儿子廖伟组建了护矿队和寨门警卫,俗称家丁。寨门厚重,没有千把斤的力气无法撞开。两边的围墙都是用石块砌成的,高三米,很牢固。寨门高达四米,顶上设有了望哨,一旦发现可疑迹象,哨兵就敲打三声铜锣报警。
自从城墙建成后,就再也没有外人贸然闯入。寨子也就安全多了。
然而,这种安详平静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
民国三十三年仲夏的一天,一位青年男子跑到寨门,要求见廖寨主,说有重要情况当面报告。
警卫说:“什么狗屁情况?直接跟我说得了。”
“你做不了主。快放我进去。”
“不行!”警卫把枪一横,挡住去路。
就在这时,廖伟巡视到此,问究竟是什么事。
警卫回答说:“廖公子,啊,不,廖队长,他说有重要情况要当面报告给老爷。”
廖伟说:“跟我说就行了。”
“你真是廖公子?”青年男子有点怀疑地问道。
“屁话,他不是谁是?谁敢冒充?”警卫大声呵斥道。
廖伟瞪了警卫一眼,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青年男子答道:“日本鬼子快来了。”
廖伟心里咯噔一跳,忙问:“你听谁说的?
“我住在杨村,离这里十多里路。前天晚上,有十多个日本鬼子突然闯进我们村,看见年轻妇女就追,追上就强搞。见鸡鸭就抓,然后点燃稻草烤着吃,闹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村民能逃的就逃,不能逃的恐怕都遭了殃。我是乘乱跑出来的。我的二哥是你们的矿工,我担心日本鬼子可能会闯到这里,想叫他也躲起来,保住性命。”
“狗日的日本鬼子!”廖伟咬牙切齿地骂道。
三年前,廖伟的小姑和姑父一家人五口在中原某市被日本飞机全部炸死。所以现在联想起来,愤怒难消。
如今,日本鬼子可能找上门,山窝窝难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廖伟对青年男子说:“你进来找你二哥,我跟老爷商量商量怎么对付日本鬼子。”
廖伟将情况跟父亲一说,廖耀祖摸摸山羊胡子,胸有成竹地说:“不必慌张,先派一个家丁骑马到离此地六公里的桃花寨观察,六公里的山路,用脚行走得三四个钟头。一旦发现鬼子往这边来,快马回报,转移还来得及。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叫矿工和家属们做好准备,能带走的都带走。就这样吩咐下去。”
一周过去了,没有如何动静。
到了第十天中午,派去桃花寨观察的家丁回来报告说,日本鬼子正在往这边开拔,估计十五六个,除了三八大盖,还有两挺歪把子。
廖耀祖明显感觉自己不是鬼子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传令家眷和矿工们向寨后三公里远的几个岩洞暂时躲避。全寨只剩下寡妇梅蕙和她两岁的女儿没有走,因为她的女儿正巧出水豆,俗称天花,生死未卜,更怕传染给别人。梅蕙的丈夫在女儿一岁半的时候因患肺痨而撒手人寰。廖耀祖可怜梅蕙母女俩,就把梅蕙安排到伙房做杂工。
临行前,廖耀祖吩咐下人留下米、肉给梅蕙,并说:“孩子挺得过这次劫难,你就马上去找大伙。”
领头的鬼子队长叫渡边景雄,随同的翻译叫刘刚。刘刚在日本留学时,有一天晚上在回宿舍的半路看见一个高大的印度男子拦住一个娇小的日本女子美智子,进行调戏,于是出手相救,打了二十多个回合,终因武功比不过印度男子,被掀翻在地,幸亏日本巡警路过才免遭毒手。美智子敬仰刘刚的人品,决意嫁给他。虽然美智子的父母极力反对,但无济于事。刘刚和美智子很快就结成伉俪。不久,渡边被派往中国战区,刘刚不愿来,但被日本特务机关逼迫,如果不同意,就把他关进监狱,考虑到美智子已经怀上自己的骨肉,只好忍痛答应,编在渡边他们的混成旅里充当翻译。没想到渡边他们一路战败,从华东退到华南再退到桂西北时,只剩下相当一个营的兵力,打算取道贵州,负隅顽抗。
这次,渡边被任命为先遣队队长,负责找水和粮食。
时逢七月,骄阳似火。渡边一行走一会歇一会,由于山区多为草丛,树木很少,不易庇荫,弄得口干舌燥,人困马乏。
渡边命令士兵找水。
一个士兵想解大便,找到一处草丛,刚要解开裤子,突然闻到水的气味,顿时兴奋起来,便意消失。他用手拨开草丛,哇,草丛下面就有一条小河沟。他马上弯下腰,伸出双手,捧起水,一连喝了三大口,接着将军用水壶灌满,返回队伍报告渡边。
渡边不太相信,就叫另一个士兵喝。这个士兵喝下一大口,抹抹嘴,说:好喝。
渡边拿过水壶,正要喝,被刘刚抢过去,用鼻子闻闻,立刻掉到。
渡边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啊?”
刘刚回答:“水里面含有硫酸味,不卫生,喝了轻的拉稀,重的烧坏肠子。”
“拉稀?烧肠子?”渡边吓了一跳。然后对喝过水的士兵说,“你们的,赶快把手指伸进喉咙,强行把水吐出来。”
刘刚说:“根据这个情况,我判断我们离矿山很近了。”
渡边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干净的水源,不然的话,后面的大队也难以跟上来。”
果然不出刘刚所料,喝过水的士兵半个多钟头后都拉稀了,拉完后全身无力,连枪都背不动,只好由别人代劳。
渡边气得脸色发青。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渡边、刘刚和另外四个士兵终于在对面山坡上看见了廖家寨,喜出望外,于是发疯似的奔跑过来。进了寨门,眼见寨子空无一人,渡边唯恐有诈,挥手叫停,问刘刚:“怎么没人?你估计里面有没有埋伏?”
刘刚回答:“这一带没有解放军,有的话可能是民团而已。”
渡边眼珠一转,命令四个士兵说:“你们先进去探路。”
“嗨!”四个士兵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挨家挨户搜索。
凡是被搜索过的水缸和米缸都是空的,因此大惑不解。
梅蕙住在寨子中央。她刚出门晒衣服,发现几个拿着枪,穿黄衣服的人正在朝这边走来,心里咯噔一跳,不好,是真的日本鬼子。衣服也不晒了,赶紧进屋关门。由于匆忙,把木盆留在了门口。想再去要又怕被鬼子发现,就躲在门内,用眼睛透过门缝向外望,希望鬼子眼瞎不看见。
鬼子慢慢接近。前面三个没有注意,继续前行。突然,走在最后的一个胖墩墩的鬼子无意间发现了木盆,赶紧叫起来。前面的三个鬼子回过头,基里哇啦地围拢过来。
梅蕙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不敢出大气。
高个子鬼子围着木盆转了一圈,说:“这是洗衣盆,说明里面有人。我去报告渡边队长,你们守在这里。”说完,拿起木盆,快步跑开。
三个鬼子立起枪,笔直地站在门口,俨然哨兵。
梅蕙意识到,坏了,坏了。急忙跑进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折回来,心想鬼子硬闯进来,就跟他们拼命。
几分钟后,高个子鬼子领着渡边队长和刘刚一起来了。
汉奸!
梅蕙看见刘刚,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她听人讲过,跟在鬼子旁边穿着便衣的大多是中国翻译,老百姓管他们叫汉奸。而此时刘刚穿的是深灰色中山装。
三个“哨兵”见长官到来,马上闪到一旁。
渡边给刘刚打了眼神,刘刚心领神会点点头,接着敲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梅蕙屏住呼吸。
刘刚又叫了一遍。
梅蕙还是不敢吭声。
叭嘎!渡边显然忍不住了,朝高个子一挥手,高个子抬起右脚猛然一踢。
梅蕙躲闪不及,被踢开的门碰着,险些摔倒。
鬼子们蜂拥而进,几把长枪发出寒光,直逼梅蕙。
梅蕙握紧菜刀,怒目而视。
刘刚说:“大嫂,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问你,怎么整个寨子都没有人,跑哪去了?”
梅蕙反唇相讥道:“你眼瞎了,我不是人,难道是鬼?”
“看你说的,我指的当然不是你啦。”刘刚下意识地瞟了渡边一眼,“你还是说出来的好,省得皇军不高兴。”
梅蕙说:“我的骨头没有那么贱!”
刘刚一听,脸色顿时变得象猪肝一样难看。
“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啦坏啦!”渡边边说边抽出剑,往梅蕙的脖子一架,“再不老实,死啦死啦的有!”
梅蕙把脖子往左一偏,说:“有种你就砍好了。反正你们来了,我们就不得安宁。”
刘刚赶紧用手拨开渡边的剑,跟他耳语几句。
渡边把剑插回鞘,说:“把刀放下。看在刘翻译的面子上,我留你一条命。但是,你得马上给我们做饭,然后带我们去找水源。”
“我家没有米,拿什么做饭。”
“没有?”渡边瞪了梅蕙一眼,“给我搜!”
“嗨!”四个士兵散开,四下搜索。
“哇哇”里屋突然传出小女孩的声音。
我的花花!
母亲的直觉告诉梅蕙花花一定是看见了陌生人才号啕大哭。她扔下菜刀,直接冲进里屋。
高个子鬼子在搜索时,猛然看见一个小女孩,吃了一惊。刚要凑向前看个仔细,立刻被赶来的梅蕙拉住衣脚,“不许动她!”
“哪来的女孩?”渡边也听到了哭声,高声问道。
高个子鬼子回答:“长官,在这里,床上。”
渡边对刘刚说:“我们过去看看。”
梅蕙抱起花花,哄着说:别怕,有妈妈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渡边和刘刚大步走进来。
梅蕙说:“你们别过来,吓着孩子。”
渡边笑嘻嘻地说:“小孩的不哭的,我给你吃糖。”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块糖,递过来。
梅蕙没接,拒绝说:“我们不吃你们的臭糖。”
“怎么是臭的呢,完全是甜的嘛。这是我们中日亲善友好的象征。”
“我的女儿正在出水痘,会传染。”
“传染?”渡边问刘刚,“她说的水痘是什么东西?”
“这是中国人的俗称,医学上叫天花,是一种病毒,属于急性传染病。毒素出不来的话,病人轻的脸上会出现凹凸不平的坑,又叫麻子。重的会发高烧脱水而死亡。”
“天花?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大日本帝国早就绝迹了,没有想到在中国还是没药可治。”渡边把左手袖子往上一撸,指着一块小疤痕,“这是小时候种的牛痘,是一种预防疫苗,一旦种了,终生都不会得天花病的。我们不怕!你呢,种过没有?”
“我没种过,听我母亲说,我爷爷是草医,用草药给我治的,所以控制住,没有犯病。脸上也光滑。可惜这里是矿山,找不到这种草药。”
原来是这样。渡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经过刘刚的好言相劝,梅蕙最后还是要了一块糖给花花。说来也怪,花花吃了糖就不哭了。
胖墩墩的鬼子在米缸里搜出一袋大米,高兴地叫道:“队长,我找到米了。”
渡边指着梅蕙喝令说:“快给皇军煮饭!”
梅蕙无可奈何地抱着花花去淘米、生火。
刘刚凑过去,问:“大嫂,你男人呢?”
“得痨病死了。”
“寨子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怕被我的女儿传染,都躲到亲戚家去了。”
“都在哪里?”
“我也说不准,大概二三十里吧。听说要翻过两座山。”
“是这样……你们母女受苦了。”刘刚说完,掏出几块大洋,放在灶台边,然后走开。
梅蕙诧异地看着走去的刘刚。
晚上,其他鬼子们吃饱喝足,各找地方打鼾去了,唯独渡边不睡。看着正在洗刷碗筷的梅蕙那婀娜的身材,口水直流。看着看着,忍不住荡起淫心,起身过去,冷不防一把搂住她,用酒气熏天的嘴巴去亲她的脸蛋。
梅蕙被渡边这个突然的袭击吓得大吃一惊,赶紧将脸侧向左边,身子扭动挣扎。
她越是挣扎,渡边搂得更紧,而且怕她叫喊,腾出右手捂住她的嘴巴。慢慢地,梅蕙的身子软下来,气息越来越弱,眼看就不省人事。
渡边见时机已经成熟,一把抱起梅蕙,朝里屋走去,就着床沿将梅蕙强暴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可怜的梅蕙,乳头被咬得满是牙痕,下身火辣辣地痛。
第二天吃过早饭,梅蕙在鬼子寒光闪闪的刺刀的逼迫下,拖着有些瘸的腿,带着他们去全寨惟一的饮用水源取水。
刘刚感觉蹊跷,昨天没看见梅蕙的腿有什么异样,现在怎么就有些瘸了呢?于是轻声询问。
梅蕙苦笑说:“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刘刚信以为真。
水源地点叫四碗水,是个小泉眼,离寨子将近两公里,而且位于半山腰一块岩石下。之所以叫做四碗水,是因为每次只能掏出四碗大海碗的水。一次掏完,重新涨满需要五六分钟。因此,平日里寨子里的人取水时都要排成长队。
艰难地走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四碗水”。果然如此。水很清澈透明而且有点甘甜。鬼子们如饥似渴,一个劲地用手捧起水,大口大口喝,喝够了就灌满军用水壶。
回到寨子,渡边下令高个子去报告长官,接着命令刘刚带着其他鬼子继续上山取水,直到装满水缸、水桶为止。
刘刚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顶撞,只好照办。
这样,家里就剩下渡边、梅蕙和花花。
因为天气热,所以梅蕙只穿一件单衣,衬出一对丰满乳房的轮廓。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花花,完全不知道渡边已经悄然而至。
望着梅蕙单衣下衬出的乳房轮廓,渡边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一下子抱住梅蕙。
由于动作过猛,梅蕙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碰着花花,花花哭叫起来。
渡边怕梅蕙不从以及花花搅了自己的“好事”,马上用枕头捂住花花的嘴。
梅蕙死劲去抢,不料渡边用另一只手朝她的脖子一击,梅蕙顿时失去知觉。
渡边迅速把梅蕙剥个精光,全身压上去。
等到干得筋疲力尽,穿好衣裤时,渡边才发现花花已经断气,于是帮梅蕙穿上衣裤,用她的身子压住花花,造成梅蕙压死花花的假象。
等到刘刚他们回来,看见这一幕,惊诧不已。
虎毒不食子。直觉告诉刘刚,这一定是渡边所为,但又不便戳穿,只好装聋作哑。只是提议找个好地方埋葬花花。
渡边一挥手,说:“你去安排吧。”
梅蕙醒来后,发现花花已经被憋死,于是号啕大哭。接着将头往墙上撞,幸亏刘刚及时拖住才免于受伤。
深夜,等鬼子熟睡后,梅蕙望着花花直发呆。良久,一股强烈的复仇感从心窝涌上头脑。她用被子将花花裹好,背在身后。然后将一盏煤油灯打碎,浇在被褥上,划然火柴,快步冲出大门,将门反锁,发出狂笑。
这时,恰好刮起大风,掀开瓦片,大风灌进屋子,顿时火光冲天。
鬼子被大火惊醒,叽里呱啦嗥叫着,四处乱串。
刘刚最先跑到门前,大声喊道“梅蕙,我可没有害你呀。我也是中国人。你把门打开,放我出去。”
“狗汉奸,跟你的主子好好享受吧!”梅蕙说完,哈哈大笑。
瓦片被烧爆,房梁被烧断,噼里啪啦只往下掉,砸中鬼子,惨叫声不绝于耳。
半个小时后,整个屋子一片狼藉,毫无声息。
梅蕙发出的阵阵狂笑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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