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为的幸福生活是从和心爱的女人一起生活开始的。
春天里,未央湖的水碧绿碧绿的,阿房宫的细柳次第抽出嫩黄嫩黄的丝条。那些从秦岭深处赶来的黑色燕子,亮起锋利的剪刀,穿梭在绿云织就的布里。金色的阳光在湖面上,柳枝上眨着眼,欢笑着,跳跃着。
吴大为的心情也象这春天的阳光一样明媚,一样灿烂。吴大为阳光一样的心情是女人带给他的。女人和燕子一起来到他的身边,女人冲破了四十年时光结成的网走到他的生活里。吴大为喜极而泣,握了女人的手,竟没有了一句话。吴大为拥了女人入怀,喃喃地说,这不是梦吧?
吴大为的幸福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吴大为的幸福生活是从一杯牛奶,两只鸡蛋开始的。
那天早上,吴大为睁开眼,暖暖的阳光已从落地玻璃窗金色的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他的床前欢快地跳着舞。那么灵动,那么美妙。吴大为听女人说“睡醒了?”时,女人已款款地站在他的床前,女人的细藕一样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吴大为的眼窝就热热的,潮潮的。吴大为嗽完毕,饭桌上就放好了两杯牛奶,牛奶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淡淡的,香香的。女人在吴大为的面前的托盘里放了两个煮熟的茶叶蛋,就坐在了晚大为的对面,左手握了杯子,轻轻吮着,一双眼睛就在吴大为的脸上、身上抚着,抚着抚着就浅浅地笑了。
听着女人在厨房冲洗杯子的声音,吴大为的心里被幸福塞得满满的。
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吴大为和女人漫步在莲湖公园。湖还是那个湖,树还是那棵树,只是湖水更绿了,老槐树躯干更粗了。不变的是老槐树身下那块坐了千人、万人的石凳。吴大为和女人相视一笑,就又坐了上去,两人就又不约而同的想起1985年那个后来报纸上说是那个夏天最热的一天。
“真快!四十年了!”
“是吗?一眨眼,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就这样,在春天的时光中,吴大为和女人坐在莲湖边的老槐树下的石凳上,看着湖边不时走过、手拉手的情侣,看着不远处草坪上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和一个男孩嬉戏,看着湖面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吴大为幸福地笑了,从心里笑到了脸上。
秋天来了,燕子开始往南飞。秦岭深处那些柿子呀,枣啊都红了,漫山遍野的红。像国画大师浓墨重彩,用如椽之笔画上去的。热烈的呈现出一种成熟之美。
吴大为平生第一次和女人踏上了这梦寐以求的土地。
山水如画,走入画里的人,像那些成熟的板栗呀、柿子呀、枣呀,老是老了,却也透出成熟的美来。女人的手总在吴大为的手心里攥着,吴大为的臂膀总在女人的臂弯里挽着。他们拾级而上,它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爬上了燕子山,登上了云燕楼,望着脚下穿城而过的砚川河,吴大为幸福地笑了,吴大为冲女人说:“做梦吧?”
女人说:“做梦吧!”
女人就把目光向燕子山西边莽莽苍苍的群山望去,那连绵不断的山,那愈来愈远的云,女人整整望了四十年啊!
吴大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握了那只握了四十年的磁化茶杯,看着电视节目,心里就暖暖的。这杯子里的水是女人亲手倒的,馨香的茶是女人亲手沏的。亲手沏茶的女人就坐在吴大为的身边。吴大为的右手捉了女人的左手,两只手就放在吴大为的膝盖上,吴大为的膝盖热热的。吴大为又一次幸福的笑了。
吴大为最喜欢听女人在厨房收拾碗筷的声音,那是一种真实、一种优越、一种感慨。在这种杯、盘、碗、盏的撞击声中,吴大为找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吴大为激动的要哭。
坐在电脑前,女人喜欢说:“你上网,我看。”
吴大为说:“又在找那种感觉?”
女人说:“那种感觉真好!”
吴大为就这样幸福的生活着。一杯牛奶,两个鸡蛋,踏着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登上云燕楼,在女人收拾碗筷的声响中陶醉着,一杯热茶,一部电视剧,身边一个心仪的女人。
吴大为幸福生活中唯一的不幸福是,吴大为知道,他和女人百年之后是不会在一起的。但幸福生活中的吴大为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说,我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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