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先生抹了一把头上湿漉漉的水珠,心就鸟样的飞扬起来。
不亏先生捧着从商场挤来的赠品——印着商场广告的方便袋,心中就充盈了无限的满足。他抬头看天。不亏先生喜欢看天,看蓝天小鸟的飞翔,看那道划过天空美丽的弧线。不亏先生经常想:有翅膀真好!老天不公平,可恶的上帝!
不亏先生经常这样幻想,其根源来自于自己做人的原则:那就是不吃亏。引申一点说:别人占便宜,凭嘛俺吃亏?为了不吃亏,不亏先生每逢做事,首先要权衡利弊,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吃亏的事,打死也不会做。不亏先生的雅号就是在这样背景下隆重推出的。
不亏先生今天就感觉良好,今天不亏。
商场一周前就沸沸扬扬:开业大酬宾,赠送大礼包。虽没如商场所言:飞机撒金币,购物送彩电,但数以万计的人们,还是把这里变成了汹涌的海洋。不亏先生有这个思想准备的,一斤话挤出三两水,现在的促销不都是这个德行。
不亏先生之所以不亏,他凭着牛一样的力气,生拉硬挤,前后迂回,还是比别人多挤到了几份赠品——方便袋。赠品虽薄,却很让不亏先生满足,符合不亏先生的不亏理念。
不亏先生几十年如一日,潜心钻研不亏理论,粗至大缸细至牛毛。不亏先生常说:聚小利为大利,积小亏为大亏,针鼻大的窟窿透过斗大的亏哩!用不亏的说法:就是个屁也不能丢,让别人白闻了去。不亏先生尤其深恶痛绝的是:别人闯红灯凭啥让俺傻等,别人横穿马路凭啥俺走斑马线,让俺吃明眼亏,俺是人……于是,吃食堂,不亏先生从不排队,就总能吃到热乎的;上公交车,不亏先生就是公牛进了斗牛场,就有一个舒适的坐位;在单位,谁要是胆敢让不亏先生吃亏,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用不亏先生的话说:早晚甩你一身大鼻涕。
不亏先生绝不是唬人,不亏先生的光辉人生足可以见证。那年,不亏先生省吃俭用勒裤腰,买了一块进国自动手表,好表,不亏先生就经常绾袖子,晃人眼啊!不亏先生的朋友就说晃眼,不亏先生年轻火壮,撇撇嘴说,你敢吃屎,就给你。一个棒槌,朋友当了真,就在茅房用棍子挑起一点,捏着鼻子,张口吃了。结果,不亏先生只有心疼的份了。为了整回这块表,不亏先生满嘴燎泡,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不亏一拍大腿,说我怎么能赢回来?朋友想想说:也吃屎。不亏也不含糊,用棍子也在茅房挑起一点,捏着鼻子,张口吃了。可万想不到,竟然中毒,几乎丧命。医生笑说:那粪是新鲜的;这粪已经发酵,能不中毒,为块表,差点搭上生命,你亏不亏?不亏先生说:不亏,值。不过,不亏先生从此再不戴表。
不亏先生怀里捧着方便袋,留恋地看了一眼商场,已人去楼空。不亏先生看一眼怀里,开心地笑了。他习惯地睃视整条大街,不亏先生突然发现,马路对面人声鼎沸。凭直觉,那里有便宜,不是跳楼大甩卖,就是派送大出血啊,或者……这是不亏先生绝不能放过的生活亮点,不亏相声热血沸腾。尽管家里抢购的东西已经堆积如山,尽管老婆一再叨咕他见便宜眼睛就直。不亏先生也明知捡了便宜吃了亏,但不亏先生宁吃此亏不吃彼亏。他绝不会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
不亏先生站在路边搓脚骂,他骂横在眼前的护栏,他骂旁若无人的来往车辆,他骂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们,忒不像话了。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他习惯地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他看见一只小鸟在飞翔,他又骂了一声该死的上帝,真他妈的不像话!
他看见有人更不像话,越过了护栏;穿过了马路……他哼的一声,一跃而起,他冲到了马路上,他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如他所愿,他像鸟一样的飞了起来,马路上空,划出了一道洇红的弧线……
远远传来救护车呼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