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娃小学没念完便辍学了。牛娃小学没毕业,可年纪并不太小。为啥?从幼儿园到六年级,人家一般只用七年,而他却用了翻倍的时间。
别看牛娃不是念书的料,可他也有自己的“两把刷子”――脑瓜子机灵,嘴巴子灵活,让他窝在家里侍弄那黑不溜秋的田土,打死他都不干。终于,在一个雾满山冈的清晨,他背着简单的行囊,独自走出了这个偏僻的小山村。 不知过了多少年,正当“牛娃”这两字快从人们的脑海里抹去的时候,牛娃却容光焕发地回来了。去时孤身一人,回来时已是男女成双。村里人潮水般涌进他家,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经过牛娃的解释,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去了南方打工。 牛娃打工这些年,钱挣的固然不多,却有一个重大收获:捎回一个俊俏的小媳妇!牛娃“衣锦还乡”,特别是他“一个变俩”的戏法,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让那些年轻的男女们好长时间不曾囫囵地合眼过。 一踏上这片土地,牛娃的媳妇第一句话是说,哇呀,你们这里真好!牛娃一愣,不解地问,咱们这个地方有啥好的?媳妇认真地扳着指头说,怎么不好呢?有结实的砖房,清亮的泉水……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听人赞美自己的家乡。眼瞅着媳妇那幸福的小样,牛娃止不住哼哈地笑个不停。这也难怪,媳妇的家在西部某山区,赖以栖身的房子是用泥巴垒成的;能喝上的水除了浑黄还是浑黄。 牛娃娶了媳妇成了家,一门心思地呆在家里头,说啥也不出去了。为了不坐吃山空,小俩口卿卿我我之后,牛娃立即行动起来:用打工挣来的那些钱,加上向信用社申请的贷款,办起了一个养猪场。 牛娃有个妹妹叫海霞,今年刚好初中毕业。自从牛娃“荣归”后,村里兴起了一股打工热。作为“打工第一人”的亲妹妹,海霞领着几个同龄的女孩找牛娃合计,到哪里打工赚钱些。 谁知话刚开口,便遭到牛娃的猛烈反对。牛娃说,你一个女娃家,一无文凭二无技术,能干啥子?到了外边,两眼一摸黑,不但挣不到钱,兴许还会被人骗了。 海霞不爱听了,把嘴撅起老高,反驳道,照这么说,嫂子莫不是被你骗来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牛娃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个丫头片子懂啥?我和你嫂子是两情相悦…… 牛娃虽然很疼这个妹妹,但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多长几个心眼。到了地方,不管找没找到活干,都记着报个平安,免得家里人挂念。 几天后,海霞和她的那帮姐妹随着翩翩的蝴蝶,飞出了这个生她养她十几年的故乡。岂料这一去便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牛娃每天牵肠挂肚,连猪场都无心料理了。 二年后的一天,牛娃意外地收到一封远方的来信。信是海霞偷偷写了寄来的,她在信中哭诉道,她被人拐卖到西部一个山区,如今已是别人家的人了。 牛娃这一惊非同小可,火速向公安部门报了案。民警们根据海霞提供的地址,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海霞被卖的地方。 当他们会同当地民警上门要人时,海霞却死活不愿跟牛娃走。她两眼婆娑地说,我这个样子,还有脸回去吗?牛娃肝肠寸断,哽咽着说,傻孩子,面子比身子更重要吗? 身子?海霞左手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右手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凄然说道,哥,你们还是走吧!能再见上你一面,我心满意足了。说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牛娃怅然而归,将前后经过一一告知媳妇。媳妇听着听着,“啊”地一声惊叫起来。牛娃心下狐疑,问她怎么回事,媳妇吭哧了半天才说出原委:还真巧了,海霞的“男人”竟然是她曾经抛弃的准丈夫! 天意啊!牛娃一拳砸在门柱上,而后软塌塌地勾下头来。良久,他抬起迷蒙的双眼,对媳妇苦笑道,唉,就当是人才交流吧…… (此文已发于《天池.小小说》2009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