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的修理摊,修鞋,修锁,也修拉链。
女孩来时,老莫正低头纳鞋。
女孩说,大爷,能不能帮我弄弄拉链?女孩描眉画眼,说话很南方。
老莫抬头看了一眼女孩,没吱声儿。老莫一根指头撩了撩旁边的包、衣服,上面拉链明晃晃地闪。老莫继续低头纳他的鞋。
女孩无视老莫的冷漠,女孩抖开随身带来的手提袋,拿出来一件米黄色小风衣,一件石磨蓝牛仔裙。
女孩又喊了声,大爷。
老莫接过衣服,挨个儿划拉了两下,刺啦刺啦——咦?你这没毛病啊!
女孩脸上有了几分羞色,女孩说,大爷,请你帮我弄弄……弄得难拉一些,最好是,拉上去就不下来。
哦?修了半辈子拉链,要求“修坏”的还是头一遭。
老莫没作声,随手将手里的衣服撂给女孩,淡淡地说,我这里只修好,不修坏,你到别处弄去吧。
女孩有些急了,女孩说,大爷,您就帮个忙,帮我弄弄吧!我有急用的!我付双倍的钱,行吗?
老莫糊涂了,老莫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可真多。好好的衣服划个洞,好好的鼻子穿个孔,好好的拉链非要——弄坏!
帮个忙吧大爷,求求你!女孩一脸哀戚,眼泪快急出来了。
老莫有些心软,原本也没打算不弄,只不过看不惯女孩的怪异,有意为难为难女孩。女孩一急,老莫就有些不忍,老莫想,女孩这样做,大概是真有什么特殊用途,挣你的钱就是了,管人家的事干吗。老莫不再说什么,重新接过来衣服,戴上老花镜,一本正经地准备将它弄坏。
老莫没这么弄过,一弄才知道,修好容易,弄坏还真难!谁说的十个建设者抵不上一个破坏者?关键看你怎么破坏!让你完整个儿地拆掉一座楼,还会有人觉得容易吗?眼下就是——要弄坏,不让它顺畅,还不能让它真坏,不能露缝儿。露缝儿,一个姑娘家,再另类,也算“走光”吧!老莫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新词儿。
老莫费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按顾客要求将两条拉链弄坏了。成功弄“坏”了拉链,老莫很高兴,很有成就感。老莫想起什么,对女孩说,可有一点啊,这是一次性的,你拉上去就拉不下来了。除了我能。
女孩高兴了,冲老莫俏皮地笑笑。女孩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嘴角翘翘地,很好看。老莫看到女孩的笑,想起了他在外地上学的小女儿。女孩和女儿有几分像。
女孩拿着修“坏”的衣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莫刚出摊,远远地看见女孩来了,身上穿着那身“坏”衣服。穿上“坏”衣服的女孩很俏丽,添了些许成熟的味道。
经过昨天的“交手”,今天的女孩多了几分放松和亲切。女孩径直走到老莫面前,女孩说,大爷,该帮我‘解锁’了。
老莫看着女孩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犹豫。
女孩好像看出了老莫的心思,女孩轻快地说“就这样弄吧!嗯?我都穿了一晚上啦!”女孩说着,把鼓鼓的胸脯挺上来。
老莫没有退路了,只得持钳上阵。女孩哈气如兰,老莫紧张如缚。
拉吧!好啦!
哧儿——
大爷,您真神耶!还有这个——,女孩转过身,撩开风衣下摆,露出裙后的拉链。
女孩的风衣扇过了一阵奇异的香味儿,老莫鼻子有些发痒。老莫硬着头皮,伸手进去悉悉窣窣。
女孩放下风衣,在里面试拉。好啦!
女孩走了。女孩走时放下十块钱,说,作定钱,预订十次。女孩给老莫算了笔帐:一次5角,十次5块,我是双份,十块!
以后,女孩儿每换身衣服,就让老莫“加锁”,直接在身上弄,弄完穿着走了。过上几个时辰,再来“解锁”。老莫有时候能在街上碰到女孩,有几次,女孩从他身边经过,女孩旁边跟着男人。女孩不能丢下男人自己跑过来,女孩就远远地冲老莫伸舌头。有时候女孩在车里,车里的女孩从车门里伸出手来,冲老莫一阵摇摆。
加锁了九次,解锁了九次。
第十次,女孩来的时候脸上红红的,女孩脸红的时候很少,女孩脸一红,老莫就猜有什么事儿。果然,女孩说,大爷,这次改改,你给我真的弄坏!
老莫问,怎么个真坏法儿?
嗯……拉不上去!嗯,或者……拉上去就立马全开,都行。
老莫觉得像是见了西洋景,活了大半辈子,没这俩月碰到的稀罕事儿多。
老莫依照行事,费了比前几次都大的劲儿。老莫又觉得,彻底破坏一样东西同样不是件容易事儿。
女孩走了,再来已是两个月后。不同的是,这次来的两个人,女孩后面跟着个帅小伙儿。小伙儿高高大大,跟褪去脂粉清秀靓丽的女孩站一起,很般配。
女孩和小伙儿都一脸喜气。
女孩将一个花花绿绿的袋子放到老莫的杂货箱上,女孩拉起小伙儿的手,女孩喊了声,敬礼!两人对老莫鞠了一个恭恭敬敬的躬。女孩说,大爷,我们结婚了。这是喜糖,请你尝尝。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座城市到他老家去了,谢谢你几个月来对我的帮助!
老莫搓着手,张皇起来。老莫想不明白,这些天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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