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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灵魂不舞蹈(下)

时间:2009-05-30 15:55来源: 作者:红颜淡了 点击:
秋絮承担起照顾芬芳的责任,芬芳经常会听秋絮叨念,这么严重的病也不小心吗?妇科病,还动不动就流血的,哪里能马虎?这么弱的身体,这次一定要调节好了。芬芳不吱声,那是她和山冈商量好告诉秋絮的病,他们一起瞒了秋絮,瞒了所有的人。芬芳看着照顾自己的秋絮和山冈,

      (六)错宴

      花苑酒坊闪耀着皇宫一样的光芒,没有杯筹交错的情景,来这里的显赫之人都被藏在一扇扇散发着欧洲风味的木门后面。每每有人经过大堂,都被侍者极其谦恭的引到门里,坐在雕花饰金的椅子上,不由的觉得自己成了尊贵的人,面对闪闪的餐具,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双手再也不随意触放,眼睛无法再逡巡。山冈有点后悔选择了这个场所,这里让他不能自然。机关的工作总是结束很早,以至于他现在只有先一个人坐在这里,宴请的人没有到场。眼睛停留在墙面的画像上,一个印刷的蒙那丽沙。也不知道达芬奇将这个女人揣摩了多久,才画出了这超越了时间的微笑?他甚至还猜想这个女人一定与达芬奇有着特殊的关系,要不,一个男人怎么会发现女人最纯真和诱惑的眼光?女人在时间中凋零,但也能在爱情中重生,那种妩媚的笑分明是无数次辗转偷欢时女人诱惑的但也愿为爱献身的姿态?一个奔赴爱的女人,一个迷倒男人的女人!此时的山冈对蒙那丽沙无限的想往,虽然之前他最不懂得附庸风雅。

      门被侍者推开,进来的人看见他欢欣异常,感谢的声音不绝与耳,让他感觉有点羞涩。论级别他和院长是一样的,而且也比别人年轻。因此,他极其谦恭的表示这分明是分内的事,自己只是举手之劳,实在不可再出言感谢,否则就不当是自己人了。在推脱着谁也不能坐主座的情形下,侍者只好将双方的椅子都略侧了下,双方才安静的坐下来。两者就位后,于江自然的将秋絮引到院长的右侧,而将芬芳安排在青冈的左侧。在秋絮坐下来的时候,分明看着山冈投过来的眼光,是极力用微笑掩饰的无形的冷漠。秋絮清楚,这就是清醒的山冈。芬芳却感到这个位置让她很不舒服,她感到漠视和不堪,虽然之前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一场酒宴在蒙那丽沙的关注下开始,秋絮发现,即使再高雅的场合,也无法阻挡山冈把它变成推杯换盏的生死场。院长本就不堪一击,期间秋絮还代过数杯,而山冈却没丝毫的退意,还因着秋絮的替,分外嚣张纠缠。秋絮有点恼怒,自己这次是接受院长庆功的,本想理智的谢过山冈,坦然的享受荣耀,而这一切被迫不及待的山冈搅个混乱。

      秋絮气着举杯,谢谢处长的大力帮忙,容秋絮敬处长三杯!山冈没醉,知道秋絮的恼,秋絮从不叫他处长。先干才为敬,有你喝三杯,我自然喝三杯。山冈谈着筹码,这正是秋絮鄙视的,遂三杯接着饮进,山冈只有无奈的端起了酒杯。两个人仿佛赌气一般,一杯杯下肚,仿佛其他人不在。

芬芳无语,于江独自饮酒,院长迷蒙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于江终于忍不住,大声对芬芳说:“芬芳老师,一直未有机会对饮,今日,为进一步相识喝一杯!”芬芳犹豫的端起杯,对酒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换了酒,一饮而尽。于江鼓掌,引来了秋絮和青冈的目光。秋絮的是疑问,而山冈的眼睛是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顺着山冈的目光,芬芳在自己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对山冈说,处长健忘,一定是忘了芬芳,处长可愿意和芬芳喝下这杯相识之酒?山冈不再对着秋絮的时候,本就在芬芳的旁边,这一特意转身,便直面了芬芳的正面,这分明是一个端庄雍容的女人,皮肤发着光、头发优雅挽在脑后,神色自若,香艳而妖娆。
山冈的眼睛很红,芬芳看不出什么,只见他盯着她看,手中的酒却没喝,她想那次短暂的会议并没有给山冈留下印象,此时的她甚至有点挫败感。处长还要芬芳再陪一杯吗?山冈从思绪中出来,一饮而尽。芬芳老师,是吗?我也要为初次相识敬老师三杯。
芬芳,不要和他喝!秋絮的建议并没有阻止了芬芳。只听芬芳说,只这三杯我就喝了,再多芬芳就不行了。芬芳喝过三杯后,幽幽的坐在椅子上,思绪就开始乱飘。
于江知道自己又犯了错误,今天的酒自己喝的最少,面对飘然的芬芳,他感到不知所措。秋絮想尽早结束酒宴,但此时的山冈哪里会依?便怂恿着院长说,哪有酒还没喝完就走的?喝!接……着……喝!院长不走,秋絮是不能离开的,秋絮更气。服务员,给我拿两个大杯子来!剩下这酒,我们一人一半?
我还没喝哪,怎么也得喝3、5杯才叫喝酒不是?于江夺过秋絮手中的酒,把自己的酒杯斟的满满的,今天是高兴的事,我先喝为敬。秋絮和山冈的情绪在于江的介入下得到了安抚,山冈看着旁边的芬芳,也不再和秋絮较真。
 
当于江面对两个醉了的人和两个行同水火的半醉的人的时候,他才知道今天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处理得完美了。他决定不叫司机来,这个场面让自己一个人看就足够,今天的酒绝不会影响自己开车。4个人勉强可以塞进一辆车,他只能选择让院长座在副座上,而将他们三个人塞进后面,秋絮坚决拒绝和山冈挨着,所以他们之间只能隔着芬芳。于江和秋絮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山冈是半醉的山冈,芬芳是全醉的芬芳。全醉的芬芳眼神迷离,胸前的衣服有些汗湿,愈发的紧贴着胸,山冈不用专著的去看,也清楚那里是山样的饱满。秋絮将芬芳拉近身旁,将芬芳的头靠着自己肩,没有注意到山冈越发通红的眼睛。
于江本想先送山冈回去,但山冈执意要先送院长,显然这是个好借口,如果不送,此时的院长虽然是半朦胧状态,如若听了他的拒绝,恐怕得罪了院长。心想这样也好,院长和秋絮都住在学院家属区,先将秋絮和山冈分开也好。但秋絮担心芬芳,坚持要送芬芳。于江于是一再保证将芬芳安全送进家门,然后电话通知秋絮,好让她放心。秋絮看着山冈投过来的不知所以的目光,猛的关了车门,看着车急驰着带走了讨厌的山冈。
在秋絮的张望中,车子驶向了芬芳家居住的林湖小区。于江对芬芳的家只有从秋絮那里得来的大致的方向,为了让芬芳能清醒些,他将车窗开的更大。芬芳的酒依然醉,一边对着窗外深深的呼吸,一边勉强的辨认方向。风混乱的吹着,芬芳的思维逐渐清晰,不能喝的她却偏要喝,她有些悔,因着这夜和酒袭来的无边的忧郁。
 
(七)迷梦
芬芳在车里盯着急行而后的街景,仿佛看到一个奔跑的身影,瘦小的、颤抖的,正在逐渐丧失的生命……
 
蝉声很响亮,很闷热的夏天。芬芳写完作业,想画一幅画,那是她脑袋里设想了很多次的景色,蓝蓝的海边、一顶阳伞、她和妈妈在不远的海边奔跑,爸爸夸张的拿着帽子向她们挥舞。带她去看海,是爸爸妈妈答应在她过11岁生日时给她的礼物。门铃响了,她应着,谁呀?检查下水管道的。哦,来了。芬芳打开门,来人年轻、工作服、提着工具箱。厨房、卫生间走过,芬芳说再见!但门关上,人却留在里面。芬芳的嘴巴被捂住,身体被顶在墙边,趁反扣自己的手时,嘴巴挣扎的喊声瞬间又停止。高大强壮的身体遮住了整个小小的身子,不能发声、不能动弹、也不能思想,芬芳痴呆的感受这一切。眼睛是黑雾、身体是巨痛。之后她看见有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怎么办?怎么办?眼睛怎么就这么睁着?妈妈的哭声、妈妈的怀抱、妈妈的声音。妈妈?你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海边?
那是怎样的海啊?好蓝好蓝,可她却不能奔跑,因为妈妈总是看着她哭,总是关注她是否真在笑,妈妈的脚步总是跟不上她,没有想象中风吹动衣裳的风景,爸爸也没有草帽,戴着太阳镜顽固地站在沙滩上。海没有想象的快乐的浪花。回来后,老师来了,也哭、还骂人;同学也来了,只有他们在笑,说想她,她好想回学校啊。可怎么了哪?背起书包的时候,隔壁的奶奶看见她也哭,还怪自己怎么那时就出去了,什么也没听见?爸爸在黑夜里将手捶向墙,流出了血,让她无法安心坐下来写作业。原来,原来,这个小女孩好可怜!原来这是件让女孩羞辱的事情,她以后没有出路了!邻居这样说的,我听见了,妈妈,是吗?我不是好孩子了?妈妈的慌张印证了她的所闻,原来都没听错,她不再是个好女孩了,她不再能骄傲的上台领奖,不能再代表班级参加数学竞赛,不能再朗读自己的作文,不能戴着红领巾护送队旗……然后就奔跑、奔跑,妈妈的喊声那么不清晰,穿过街道、身边的一切、穿过那些无知而幼稚的岁月。蒲公英羽毛般弱小的身躯随着岁月蓬勃起来,素雅而清幽的芬芳,留着一头垂在腰际的长发,没有丝毫的瑕疵。
芬芳经常会在花房里仔细端详那盆弱小的向日葵,无数次的种下去、无数次的死亡,总等不到结下果实的一刻。然后,就是那个屏幕,一个十几岁的金发少女,浑身湿漉漉的,薄裙下伸出双腿,紧贴着草地,她身后是一丛火焰一样的玫瑰,红与白的强烈对比让人呼吸急促……又是你的洛丽塔!丈夫习惯了她对向日葵的痴迷,但自始至终都无法接受她的洛丽塔,虽然她把它们搬到这里。向日葵没有果实,我为何要给你生孩子?商人头脑的丈夫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思维,终于放弃了她心目中的女神。车子在思维里行进,一会加速、一会刹车、一会倒车,好象还有音乐,不停的变换,芬芳好象坐在小船里,飘飘悠悠,在风里飘荡的车船,荡出了芬芳脸上的丝丝凉意。
于江很快给秋絮电话,芬芳已经安全到家。出门时,也留了芬芳的电话,把自己的也留给芬芳,叮嘱她晚上有事叫他或者秋絮。
在于江走开后,芬芳踢掉了高跟鞋,赤着脚来到花房,很认真的看她的向日葵。手机的铃声响起“人扶醉月依墙,一个人独自思量,发带雪秋色已凉”,凄绝的歌词,索性再听一次,故意不去看。果然又一次,谁哪?我是山冈。呵呵,有事吗?你还在流眼泪?我看见你在留泪,在车里……我在楼下,想和你说会话……我能上来吗?挂掉。铃声又起“妃以帝眇一目,知帝将至半面妆……旧日桃花映红的脸,今日泪偷藏,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我只想和你说会话……上来吧。
赤脚的芬芳,是山冈第二回的诧然,那样雍容的摸样,那样内敛的静默,那样瞬间消失的眼泪,还有赤着脚开门的坦然,还有那笑容、竟这般乖张媚惑,他好象看到了一张情色的手,和他只有一步之遥。
你是一个虚浮作假自作聪明的男人!山冈更是诧然,这句话将他剥到精光。
你醉了,我不介意!
我已经清醒,你不用衡量我,我知道我等待什么,你只需要衡量自己就好!
青冈只能将话吸到肚子里,依然抗争,将眼睛只逼向芬芳:你不要刺激我!我也不相信你是个对男人兴味索然的极其自律的女人!
芬芳并不回避,我们打成平手。
一对势均力敌的男人和女人,平等和抗衡,使他们之间的谈话充满眩惑,他们继续着这较量与防守的游戏,由于酒,好象都不在乎的酝酿情绪。
有人说,接近酩酊的时候,很多人会变成哲学家;再一杯杯的喝下去,又会变成歌唱家;到成为一滩烂泥,才是自己心灵的指挥家。芬芳说,你醉吗?现在?
醉,但指挥不了自己,因为我的脑子里在想你。
你的想和我无关,想不想都无所谓,还是持续你的想,但不要再盯着我看。
你也有胆怯吗?看你不穿鞋子的样子,好像很疯狂,你现在该不会害怕了吧?我很关注,这样光着脚是不是很舒服?
不要你盯着我看,就是我胆怯吗?你看完我的脸再看我的脚吗?你为何不一起看?你应该问我为何光脚,而不是问我光脚是不是很舒服?你为什么不按正常的思维来问哪?呵呵,你的思维开始混乱了,开始迷惑了吗?芬芳的笑有点肆无忌惮。
为什么变成怨妇,你瞧你的家多么豪华,你瞧你多么漂亮?你寂寞的时候该有很多人愿意在你身边,而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让一件事情总在你脑子里旋来旋去,你还为此流泪?哪个傻瓜会抛弃你,这是他的损失。你干吗怪自己?你想着、哭着、恨着、挣扎着,自伤往往是由于被伤害,到底是什么事哪?你该对着那个人大骂特骂,如果你依然憎恶,还可以在手纸上写上我恨你,打开马桶盖,一并冲走;再不行,就找个新的男的,比你高些,看着舒服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心思你看得见摸得着的,你再也不用费力气去……
芬芳在山岗的话里读到自己的不堪,读到不能面对或言及的心底,微笑变的僵直,生动变成呆板,满客厅找被踢到不知何处的鞋子,玄关、鞋架、回廊后面,甚至她还要挪开沙发。
你找什么哪?鞋子?花墙的后面有一只,但你要想穿,简单到再从鞋架上取另一双就行,或者就还这样光着,为什么还要原来的那双?你没听说过吗,在火车上一个小偷想偷一双鞋子,结果刚拿到一只就被发现了,他拿着一只鞋子跳了火车,可鞋子的主人,却把另一只鞋子也扔了下去,他想,一人一只,对于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成全了那双鞋子吧,小偷的错,何必要鞋子承担,穿在谁的脚上都有用处。你还要找吗?我保证那一只肯定不在抽屉里,你拉抽屉做什么?
你闭嘴!被芬芳拎在手里的鞋子以优美的弧线飞来,芬芳不等听他的哎呦声径直向花房跑去。
山冈不曾将眼睛离开过芬芳,当芬芳的身影消失在一间攀沿着更多紫藤的房子里时,思量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夜色深沉、深紫、青黑、营造着三维的舞台,静谧的发慌,烦躁突然的袭来,少年时同学的讥讽、女生的轻蔑、老师的不那么宽容的眼神,自己在期间奋力的挣扎,人生牌局正一局一局的散去,虽然自己都不曾逃跑,但这么多年后,自己依然在莽原上,吹着过往的风。此时的他,好期望降临一种温暖……
他穿过风,走进花房。芬芳怀里抱着一株向日葵,纤细的茎杆,稀少的几片叶子,顶端是一株绽开的花蕾。
它需要一些支架,否则,它的开放会让茎杆支撑不住了。山冈很少见人把向日葵种在花盆里。
我施了好多肥,可它为什么就不能变的强壮?既然要开花,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不起?否则就一直把自己隐藏起来,为什么还要绽放?每一株都在盛开的时候死亡,我本想知道它能不能拥有生命的光环,结下自然的果实,可为什么就不哪?它们总不如最初的那棵,11岁的时候我将它的籽分给其他小朋友,一人只一颗,种到自己的家里,期望它再能结出果实,可从那时,就再也没有果实了。无数次的看着种子发芽、开花,但依然没有果实,那些花蕾在怒放时侯凋零,就这样还没迎着太阳,一点一点的碎了。
芬芳魅惑般的起身,打开了屏幕。荧屏上的影像,山冈不太熟悉,一个白衣女孩,一片绿色的草地,一丛鲜红的玫瑰,一个猥琐的老男人……错乱的画面,唯一能理解的是那个老男人情欲的泛滥。
芬芳!!如果说,山冈夜晚的侵入有那么点放浪的情绪,那么在针对芬芳心里的对话中,他突然那么不想看到芬芳受到伤害,他甚至还思虑着自己的肩膀可以用来给芬芳靠一靠,仅仅这样,没有放浪的其它。
一个回放,我的却还不如她的。芬芳幽幽的声音。
其实,不需要敞开心扉,山冈已读懂了故事,还有谁愿意背负别人的包袱前行,除非那个包袱不取决于自己。山冈和芬芳的童年都在这样一个夜晚出演,让这一夜的心战栗不已。
有些寒冷,需要拥抱着才能抵御。凤凰涅磐,要经过多少的凄苦?他们带着忧郁靠近,拥抱,近些再近些;舍尖与舌尖纠缠、手指与手指紧扣,迫不及待的探索能温暖自己身体的源泉。欲望湮灭在无休止的亲吻中,延伸、延伸,一直到生命的终点。双手将渴望撩拨得更剧烈,身体膨胀的拔节,他们听得花开的声音。汗滴滴落,在白皙高耸的胸上诱惑,然后又被吸走,粗重的喘息,淋漓的呻吟,温柔的不再凝重的撞击,人生最痛快最美妙的和谐,攀越了濒进死亡的那个颠峰。
而这一切与屏幕上的老男人无关。
 
(八)魔咒
思想是一种卑微的野草,只能在低洼处生长和蔓延。芬芳总会恰如其分的形容男人:不用看他们的口鼻,不用研究他们的掌纹,无论金木水火土的道行,只消说他面带桃花,他一定沾沾自喜;你说他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也确认自己绝对的道德良心;或者你说他的不吝啬,他也感觉仿佛从没有和别人计较金钱;无论仕途顺逆,官爵高低,也一句总是大材小用了,更加受用无穷。男人的桃花、义薄云天、怀才不遇,是所有男人的命理,不消总是挂在嘴上,只一次男人就视你为知己。显然,芬芳还没来得及如此夸耀过山冈,山冈自然不可能成为视芬芳为知己的那个男人。芬芳认定,发生这样的事情,男人总是欠缺走进深渊的勇气,芬芳的迎聚只是风尘路上平添的冷霜。芬芳还要一如既往的生活,挺直脊背,才不会有人看见她的苦笑、不会有人感受到她对爱与欲的彻悟,无关乎别人的伤情、无关与生活质量的泪滴,只是流在心里。她确信自己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只陶醉于男人的浅笑低吟里,最后忘记,才是最通俗易懂的结局。
山冈第二天,就感受了芬芳的心态。当自己的头脑还没有在热情中舒展过来的时候,他做了惨绿少年才做的事情,拨通了芬芳的电话。您好!您有什么事吗?得体的回答。当山冈强调我是山冈的时候,芬芳应着,我知道,处长,您找我有事吗?青冈挂了电话,感觉出心底渗出的丝丝寒意。张小娴诠释的祸水红颜是什么?女人本身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即使害了男人,男人也舍不得恨她,仍然要一头栽进去。康格里夫说:“天堂之怒,不比爱转恨之烈;地狱之暴,亦不如女人之轻蔑。”轻蔑!山冈笑出声来,好象要将心底里着那缓慢升起的东西截杀个一干二净!
 
当所有的生活在原来的轨道上继续,总有些人会嗅出这平淡里不平常的味道。秋絮感觉生活出奇的宁静,宁静到好久都没有酒了。她的酒多,总有那不经意间唐突的一宴,也有这刻意追寻而无法如愿的一饮。自己不是酒鬼,但与酒之事在这之前毕竟占据了自己大半的心扉,怎的忽然就没了?见到于江也总是热情的招呼,但再也不提酒。无聊的时候和芬芳还是到咖啡厅,也说关于咖啡的男人,最后分明什么都没有总结出来,但好象自己的话总是在山冈的题目上纠缠。芬芳说,你在意山冈,可你又拒绝。是吗?在意?怎么会?可是,分明自己在山冈的短信中入睡,如果不是恰如其时的过来,她仿佛闭不上眼睛。等待短信,仿佛等待慰籍,是没有人气的家里的一种风景,习惯了,再也不能失去。自己所期待的与众不同终于出现,但秋絮依然无法如愿安心。明天她要去见山冈,经费的手续正在操作中,也许可以让自己看透真相?
当秋絮与山冈交目,秋絮不能忽视山冈眼里不同以往的简单。原来一切都是自己扭曲的的想象,山冈也许是个坦荡的人!所以,她甚至为自己以前那样对待山冈懊悔,我可以请处长吃饭吗?山冈奇怪秋絮平时总是厌恶的眼神今天忽然变得温顺,话语里再无锋芒,而且还有那样的一个约请?他知道,一切将会变化,自己必须答应。
秋絮和山冈来到她和芬芳常光临的落日咖啡厅,安静的谈论着这一段的事情。
不喝酒了吗?
喝。
还醉吗?
醉。
秋絮好象看到自尊裂开口子。
请我就为这些问题?
不只为这些。
为什么不再联系我?
你一直拒绝。
原是这样,秋絮好象看到山冈的冷漠和自己的自尊,对不起,抱歉以前那样对你。
山冈有半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秋絮是什么意思哪?不、不、不,你千万不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喝酒时总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越不知道做什么情绪就越会亢奋,所以,抱歉总是骚扰你。
也许我该听你酒后说说什么,是我太主观了。可为什么不白天说哪?为什么不现在说哪?
白天?有工作……也有面具……
可晚上我总觉得像游戏。
你认为是什么游戏哪?男人和女人的游戏?还是朋友间的游戏?
这……秋絮不能将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都不是,只是觉得你……小孩子气。
山冈感觉那一定不是秋絮的心里话,觉得是游戏也没什么错,何况自己难道最初不就是要游戏的吗?秋絮应该知道当时那种关系的定位,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秋絮作为女人的拒绝,起码看起来才正常,否则仅仅是小孩子的游戏,何必不去接招。女人啊、女人,无论心怎么想,还是不能把自己袒露出来,即使心已经在变化。那现在你还感觉是小孩子?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白天说话。虽然是我邀请了你。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你们工作忙吗?
不忙。
还要出国吗?
不一定。
他还没什么消息吗?
没有。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尽力。
我会。
沉默。你不能说点其它的吗?
什么其它的哪?山冈知道是什么,以前要说的,现在已经不需要。我,没什么事啊。
秋絮在听到山冈这句话时,决定结束这场约会。该上班了,我们走吧。
秋絮感到他们之间走出咖啡厅时的距离超过80公分,有点讪笑,呵呵,朋友的距离而已,远远超过了47公分的情人间最大的间距。
 
秋絮,你来,也不约我吗?芬芳的声音。
哦,处长您好!你们走好,我到里面坐一会,今天我没有课。
要我陪你吗?芬芳。秋絮感觉有点不自然。
不用了,你坐行政班的,还不是到上班时间了。而且还有处长在,别总缠着我了,做事去吧。芬芳将垂在胸前的丝巾轻轻绕到肩后,然后无声息的经过秋絮和山冈的身边走进咖啡厅。
山冈从芬芳的眼睛里什么也没看出来,她的声音也及其的正常。而他山冈,分明心里很惊喜、很期盼,最后又很失望,很……受伤。
每个男人和女人都应该参与到高尚的游戏中来,以拥有一个不同于当前的灵魂。柏拉图的名句开始左右山冈的灵魂。
 
(九)灵魂
我们本是时间老人掌心里的雪花,是游戏让我们经历了一次次轮回和新生,在游戏中,没有明确预知的结局,每一种选择也都将成为历史。
芬芳在咖啡厅里一会看书,一会看人,它是在这里排解寂寞。林湖的别墅大到荒凉,除了每天钟点工按时会来外,家里更多时候散发着夏天都无法回避的冰冷。虽然她也想将它变得活跃起来,有兴趣的时候就犒劳一下自己的胃。她喜欢面食,喜欢将单调的面粉变成各种各样的美味。有时取了浓浓的番茄汁和面,然后擀了薄薄的宽宽的面条,前一天熬好了的骨头汤在冰箱里结出了浮油,将浮油撇干净后用来下面,放入几叶生菜,芬芳的胃最喜欢这色彩鲜艳的软绵绵的食物。有时也将面发了,将肉、扁豆、鲜香菇、胡萝卜、嫩芹菜剁的碎碎的做馅,包成如杏大小的包子,营养颜色都很丰富,配着一碗冰冰的绿豆沙,夏天吃起来分外可口。
今天芬芳特意准备了一桌宴席,招待三位重要的客人。当大家第二次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彼此都不知有对方,所以心里就各怀了一点谨慎和小心。山冈意外的不再提酒,秋絮不再主动对山冈动干戈,于江最不安,担心酝酿出上一场景。但什么也没发生,三个人在芬芳的悉心准备下,吃了一顿温馨的家庭晚餐。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变了味道,当安静突如其来的来临,一样和混乱一样搅着人的心思。
芬芳一直在期间,和于江说着最多的话,多次叮嘱秋絮多照顾山冈,这些情景在山冈看来,好象芬芳要安排了自己,她才会心安一样。
秋絮本想和山冈多聊些,但好象山冈很客气,总是心不在焉的回避,问起他的生活,又只一句还好。虽然有芬芳的提醒,但却无法在礼貌中继续逢迎山冈。
于江担心山冈和秋絮的关系,但分明这一次没有什么意外,但是没有意外实际上就足以说明出现了意外,秋絮的温顺,山冈的矜持,怎么就突然改了方向?
谁能看透芬芳哪?游戏已经结束,她感觉人就是基因的奴隶,女人会被注视,完全取决于男人的本能——寻找、关注和用来鉴赏。如果把男人对女人的热烈归之于不是本能之外的感情甚至爱情,那女人就该是太自以为是了。所以,如其对生活欲以热望,不如依然遁入尘埃。
山冈之前如秋絮,仿佛秋絮之后如山冈,两个人总是在岔路上。芬芳想,我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做一件事情:成全。
每个人在灵动的夜晚,都可能与自己的心徘徊和较量。山冈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一厢情愿的人,由于生活的低迷,肆意的放纵,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吗?当孤独与孤独对视的时候,欲望成为其中的佐料,一切与自己都是新鲜的体验,逃亡的精神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但是他的思想在其中却无法奔跑。他来到最近年轻人非常风靡的一个酒吧,在这里,谁也不会注意一个中年男人如何想用思想生存,如何迂腐到只思想精神方面的事情。一个黑眼圈的女孩,来到他面前,跳舞吗?山冈搂着这个女子在舞厅里扭动,在闪烁的灯光下,忘我而沉迷,但分明看见不远的丰腴的脊背那样的熟悉,但旋转到跟前,却又是别的人。黑眼圈的女子两只手攀了过来,暧昧的蠢笑,他忽然想发脾气,重重的推开她,大叫:滚开!黑眼圈的女子叫来一群人,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在酒吧外的街道上,他敞开身上的伤,让风肆无忌惮的吹。
芬芳家的别墅外游荡着一个落魄的男人,男人有时对着窗户张望,有时又不安的走动,手里的手机看了又看,不知道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我想见你!只这四个字。而那边,进来!两个字。
山冈见到芬芳是诧然,芬芳见到山岗是淡默。山岗的诧然是芬芳的装扮,一丝不苟的衣服头发、当然还有鞋子。芬芳不惊奇是由于她早就看见了山冈,伤虽是一抹悸动,但仍不能动摇情绪。她将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山冈,洗过了换上,我等你。山冈听话的进去,出来后坐在芬芳旁边,并不用芬芳递过来的药水。上过药就回家吧,或者我给秋絮一个电话。芬芳的脸上没有表情。
为什么是给秋絮哪?你觉得秋絮会帮助我?
是,会帮你。你们相识的早,是老朋友了。
可你怎么知道我愿意要秋絮帮,也许我连你也不需要。
不需要我很好啊,那你需要自立。
山冈的脸色由此而变得难看,芬芳觉得山冈更像咖啡样的男人,脸上一直都是苦涩。何必?有时候彼此相识只是由潜在的好奇引发的偶然,人的心里一直会有高墙一样的警惕,还是把自己保留起来,像烟雾弹一样最好。芬芳开导他。
为什么哪?也许欲望什么也不代表,可是心里的东西却不能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像正常人一样,有恐惧、有愤怒、有嫉妒、或者悲伤,起码它们还都是正常人普遍的感情,而你为什么总要与众不同?这样一个空空的别墅、这样一个优裕的生活、又这样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你的生活该是多么强势?而且你现在完全可以再自豪,你这么轻易的操控着一个男人的心。可是你的世界里怎么就只剩下11岁时的向日葵和那个变态的洛丽塔?
芬芳的脸结出了冰霜,但绝不会再奔跑。因为她知道她的情感已经到站,但她只认为那是自己的情感,和山冈无关。我没有操纵你,我甚至期望你可以遂了心愿,如愿和秋絮在一起。至于其它的,那是你自找的。
山冈的眼睛一直冒着愤怒的火。难道你不能表达一下你的嫉妒,或者更真实的东西?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没有关系!
山冈如何能忍受哪?你是希望我和秋絮走的更近?
我希望,那是你最初的愿望,你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山冈的愤怒变成无奈和伤害,他关上门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数。
很快,山冈和老婆离了婚。早在老婆风光时,早在女儿嫌弃父亲经常到大排挡吃饭时,就预示这个结局了。环境改变了很多人,多年来自己不曾进步也就说明了自己的失败,女人不允许男人失败,男人也不能允许女人的漠视,一切的路在这一天走到了尽头。
因为有了正常的身份,他更多的穿梭在女人之间,但却不再有芬芳。芬芳一如既往的淡然,而秋絮的烦躁却与日俱增。丈夫的消息是从别人处得来,和一个英国女人有关,虽然她也尽力想象与自己无关,但心里依旧忿忿不平。其实一切也不见得多么重要,只是她需要确定自己的真实状况,她讨厌由别人控制过程,她甚至期望也许结束一切才能摆脱自己在这些日子里所受到的伤害。在婚姻里她实在不愿意做一个被动的人,她宁可扬起鞭子把自己抽个伤痕累累,也不能被男人牵着鼻子走。因此她在丈夫留下的邮箱里发了一封信,言及自己想尽快结束婚姻。这封信以任何时候从没有的速度得到了回复,很简单,完全同意。秋絮很想打人,混蛋、离开老婆就这么积极吗?一切都进行着,只要她不反悔,时间是最剧烈的腐蚀品,它腐蚀了善良,也腐朽了爱情。所以,在时间面前,秋絮并不后悔。
山岗和秋絮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婚礼就在夏日。
 
(十)考验
如果一个男人只想从身体上了解女人,本没什么不对,但他会失去很多深层的乐趣。女人总是很丰富,就好象南方的雨天,但却不单单是倾斜的雨丝,而是小雨后调动起来的所有感觉。即使人走楼空,只剩残存的余温,狼狈的坚持,可一样有种浸染的气息,无关风月,无关爱情,却一样充满诱惑,黯然忧伤,徒然紧张。山冈严重的意识到自己的爱情和现实那么的不一致,心里总是忘不掉那敛藏的激情、彻底的拥抱,而然后是那样的淡泊和推诿。他不清楚,为什么芬芳总是自己消化掉那么多东西?寂寞、悲伤或者忧郁。当他挽着新娘步入红地毯的时候,会不会看到露出一点缝隙的不同的芬芳?
芬芳抚摸着送给秋絮的礼服,柔和的水粉色,轻巧的蚕丝,胸前闪亮的宝石,稍细的肩部设计刚好裸露着肩胛,穿上它多么的雅致和端庄,风姿绰约。芬芳审视着衣服,生出许多不舍,甚至后悔为什么不是自己穿上它?可是爱情是什么?强烈的爱是有宿命的,充满了因果报应,因为这个,爱的悲剧总是会大过喜剧。爱,最好只是一种灵感,灵感才有助于将生活变得有趣和快乐。就好象春天夜晚的失眠,黑暗裂开了口子的时候,失眠的人却依然在这个空气里惬意的悠游,于是一个女人就写下了爱情,即使不继续,一样可以快乐。如果让这快乐悄悄蛰伏,可能还会渐渐平服,可是执意撕拉,在习惯痛楚的时候,也会同时麻木了神经。好了,成全与放手此时是一个概念,为了那个灵动的夜晚,为了曾给她记忆的男人,她准备以最美好的姿态去享受好朋友的婚礼。
婚礼很浪漫,音乐和红酒。钢琴手反复的演奏着玛祖卡舞曲,还有卡撒布兰卡、永恒之花、神秘园;酒是红酒,芬芳一直以为红酒是有生命的,它能在人的体内发出声音。但明明听山冈说过自己不善饮红酒,红酒易醉。并且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山冈的风格,是幸福让山冈发生了变化。一想到这,芬芳的胃里竟然生出了酸酸的味道,她努力的咽下去一股翻上来的嫉妒的情绪。
秋絮,一会儿,换下婚纱,穿上这件礼服吧?
好漂亮,谢谢芬芳,这是你去欧洲时买的那件,在你家试过,美极了,你真的要送给我?
嗯,送给你,美丽的新娘。
山冈走过来。谢谢芬芳老师,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不留着自己的婚礼穿?
我还可以做新娘吗?芬芳话里有点哀怨。
当然会。秋絮盯着山冈,责怪他何必说这样的话。
是,一定会成为新娘,芬芳老师实在很迷人,有谁会不喜欢哪?芬芳感到山冈的针对。今天的红酒是我的喜欢,我可要多喝点,只是,秋絮,看住你的先生,不要为红酒而醉。芬芳转身、心酸、也决绝。
这是一个豪华的HOTLL,如今能在这里消费的,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金钱,芬芳并不知道山冈还可以有这样的品位或实力,或者,也许只是为了炫耀,表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芬芳不能使自己变的焦躁,一个小型的婚宴不需要当事人更多的忙碌,因此她也只是在这不太多的人中轻啜着红酒。眼睛朦胧中看见,新郎吻着他的新娘,所有的人都在笑,都在为这个精致的婚礼而兴奋,人们不遗与力的吹捧着好事多磨的罹难式的故事。于江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是心惊胆战,小心的与自己娇小的夫人交流着什么。芬芳觉得自己必须更得体一些,她是秋絮最好的朋友,她要在仪式结束后第一个抱抱秋絮,恭喜她百年好和。芬芳吩咐侍者拿了红酒,竟自来到厅前,因为她听到,秋絮好象叫她的名字要她和她们夫妇拍些照片。拿着瓶子的芬芳有些恼,因为自己的紫色的长裙和桌子上垂下来的镶有金属线的流苏沾在了一起,她想快些过去,讨厌这个不小的羁绊,她决意一扯,裙子顺利的分离,而那放在桌边的酒杯却砰然粉碎。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厅里有点刺耳,芬芳楞住,这么容易就碎了?
秋絮朝这边张望,没事,先过来啊。
芬芳拿着瓶子,身体多了小心,飘到了那对新人面前。让我抱抱,祝福你秋絮,婚礼实在太美好了。
秋絮取下芬芳手里的酒瓶,和我们照些相片,来。
于是,芬芳在秋絮的旁边,芬芳在山冈的旁边都留下了一幅幅图画,芬芳以为自己一定笑的灿烂。但这笑在山冈眼里,都是苦涩的滋味。当芬芳站在山冈的身侧,他甚至不自觉的去扶芬芳飘摇的身体,想让她能靠着自己歇息。他甚至感觉红地毯的较量那么没必要,如果由此而伤害了芬芳,将是自己做的最无耻的事情。可是婚礼依旧继续,他必须和他的新娘、和他新娘的好朋友这么生硬的站在一起。而且那么飘着的芬芳分明没有任何依靠,他的身边是新娘、于江身边是妻子,一切的同事好象又都漠视。芬芳、芬芳,谁来照顾你?山冈的眼睛一直停在芬芳身上。
拍过照片,芬芳就取了酒,竟自端了空杯子斟满。祝福你,秋絮,祝福你,山冈,愿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敬过酒的芬芳飘离了新人的视线,在飘远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得意忘形。在秋絮叮嘱小心的声音里,芬芳的系带凉鞋不由得歪到一边去,她跌倒在鲜红的地毯上,没有一丝的声音,以至于大家都以为她会自己站起来。可芬芳却一直不曾站起,大家看见山冈冲过来。
秋絮看着山冈扶起芬芳,以为一切就会正常起来,可分明山冈抱起芬芳往外面走,一旁有人惊呼:她在流血!她受伤了!秋絮跑下来,要紧吗?芬芳你醒醒!我开车,山冈将芬芳放在座位上,他需要秋絮帮忙,但秋絮帮不了,因为她还穿着婚纱。你去换了衣服,然后和于江赶过来,对了,别忘了和客人解释道歉。
当医生将结果告诉山冈,山冈很震惊,孩子没了,不到3个月。那些血分明是流失的生命,象红酒一样让人想象!芬芳的脚,芬芳的向日葵、芬芳的洛丽塔、芬芳的血轮番上演,就象一个设置了的模板,在自己的脑子里经久的回放。芬芳!芬芳!可恶的芬芳!占了我心思的芬芳!
戈达尔的语录是:性关系中悲惨的是——灵魂的纯洁。在所有的无所谓婚姻的关系中,容不得灵魂的煞有介事,一旦女人对纯洁的灵魂产生向往,最终总会变成无边的伤害!芬芳绝不是莫测高深的女人,她的11岁、她对孩子的拒绝、她对那一夜的反思,都是未来及其纯洁形象的对立面。在多年的抗争中,一直想要一个答案,我纯洁吗?纯洁重要吗?一直以来,内心强烈的独白无法找到发音的地方,思想不是视野,让人们无法透视。青冈的张望触动了接近思想的一隅,芬芳不想表露无遗。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秋絮!给我办理手续,我要离开这里。芬芳的身体仿佛柳絮,在微风中都能摇摆,但声音却那么坚定!山冈不动。
你必须这样做,我很好,只要在家中休息!不要叫我难堪,不要叫我丧失尊严!求求你……山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我回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你不要说那么多话。山冈不动。
理解我,山冈。告诉他们我要转院,手续会快些!也许回去的时候我可以给你讲孩子的事。山冈想知道答案,虽然已经那么明显,2个月前他们曾在一起,但她想听芬芳自己告诉他。
可回去之后,秋絮并没有给他们机会,秋絮承担起照顾芬芳的责任,芬芳经常会听秋絮叨念,这么严重的病也不小心吗?妇科病,还动不动就流血的,哪里能马虎?这么弱的身体,这次一定要调节好了。芬芳不吱声,那是她和山冈商量好告诉秋絮的病,他们一起瞒了秋絮,瞒了所有的人。芬芳看着照顾自己的秋絮和山冈,生命里有些决定正独自的酝酿。
 
(结局)消散
夏尾的热被一场暴雨赶走,人们为清凉而欢呼,而芬芳的身体在些许的凉意里却越发弱不禁风,身体的痼疾加上新患,她还不知道这个皮囊能支撑自己的思想跑到多远?医生说,她需要长期修养,如果有这个条件的话。芬芳早知道这个条件是有的,前夫的经营和慷慨使她仍然能住在别墅里,能让钟点工来料理一切。前夫多少次乞求她放弃这微不足到的教师的工作,在家里安心养着。但她怕身体的康复会造成她无法思想,或者如果只剩下思想自己会不会疯狂?向日葵的梦在11岁就扎根了,向日葵在11岁时结出了果实,而11岁后无数棵向日葵都在花开时枯碎,即使她抱在怀里,依然无法改变破碎的命运!曾几何时,她那么异常强烈的需要它开花结果,一直强烈到疯狂的不计后果的立刻就要兑现、一切都不能等待一样。然而这令人炫目的结果,终究无法呈现。也许这是天意,仿佛生命里的定数,思想还要跑,但思想的载体将要丧失意义。
芬芳左手抚着右胸,那里总会因为过重的呼吸而拨丝般的疼痛,几十只张望过来的眼睛再也不能无视芬芳沉重喘息中释放的嗓音。老师,先休息下。一杯热水,一把椅子,几张轻拍在后背的手。这些学生,我多么喜欢;这个讲台,站了18年;这个教案没那么精致,鼓鼓的夹着好多扉页,那扉页上有休哈特、有戴明、有韦尔奇;有她的帕累托,她用它来解释均贫富、用它来验证公平和效率……可这一切都将要不在吗?她执意带病上课的原因,就是要拼却了这满腔的热爱,记住这短暂的最后的辉煌。
芬芳喜欢垂柳,觉得思想就是柳条,总是疯长,但却永远无法伸展到河岸,就一直垂下去,贴近自己的根基。她觉得自己和柳条一样,思想永远只归于自己的土地,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她决定找一个理想的天堂,让她的思想和身体都能修养生息。
山冈忽然变的安静,安静的等待芬芳的那个故事,安静的看着自己创造的开始和延续的过程,安心的等待结局。面对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创造的秋絮,他更加沉稳的经营着,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主动去影响欲望和爱情、影响生命和死亡,他不能把一切的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即使心灵总会被高声激荡的声音搅扰,心底的声音依然只是向前向前,这是痼疾,对他将终生不愈。但是,他还是自己消化了吧,起码他与芬芳不同,身体是强壮的,他是男人,骨子里还不算无耻的男人。
秋絮是这个过程里最幸福的人,离开一个婚姻拥有另一个婚姻,离开一个早已离开的男人获得一个早就在身边的男人,她的成本没多大。所以,面对安静了的山冈,她非常专心的经营着自己认为幸福的小日子。直至有一天,打给芬芳的电话提示停机,她才意识到离最后见芬芳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了。最初学校的不见,她以为只是芬芳又一轮养病的开始。可这回手机却是停机了,这与以往不同。家的电话,被取消。学校的人说,芬芳辞职了。一个老师走了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答的人说,一个老师走了,一定要大张旗鼓吗?
芬芳不见了。秋絮将这个消息告诉山冈。山冈摘下腰间的围裙,拿了毛巾擦着秋絮的脸,下雨了,怎么也不打把伞?
芬芳不见了,秋絮重复到。
 
一个雨天,大家终于发现,芬芳不见了。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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