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镇睡了整整一个长夜,鸡叫三遍,东方的天渐渐露出了鱼肚子白色。马棚中,摇摇晃晃的马灯在寒风中闪着淡淡光亮。
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响,从东厢房里走出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少妇,紫红的小棉袄在满院积雪的映衬下分外显眼,虽然说不上虎背熊腰但却很健壮,只见她拎着一只水桶疾步如风的走到了堆满厚冰的井堰旁,随着“吱忸、吱忸”的一阵辘轳响,他又拎着一桶清水熟练的走下了井堰,门被打开,那屋里的蒸气和饭菜的香味儿一起涌了出来,又过一会,她又拎着一根还冒着烟的烧火棍走进了上屋。
“起来,快起来!这屋里让你们放的,满屋的屁味儿”说着把门敞开,“昨下晚儿吃了那么多的大葱大蒜,又喝了那么多的马尿(酒),这屋里都没人味儿了,快起来,存钱存东西的跟我到东屋取去,撑饱了都给我套车滚蛋!”边说着,边用烧火棍敲炕沿。
“三嫂,我还没穿裤衩子呢,不信你看看。”哪个叫侯七躺在被窝儿里狎笑着,“那好哇,三嫂帮你穿!”话还没说完烧火棍捅进了被窝儿,吓的侯七拎着裤子满屋跑,不停的叫饶。
这就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嫂,十七岁就嫁到了耿家,三哥是个老实人,身体又不好,人送外号“三蔫巴”,为了顶门过日子,帮着三哥给镇里看这个大车店,每月镇里给开50多块钱。起初,日子过的还不算紧巴,但三嫂可不是个省油灯,那个管不住的肚子鼓起了六回,生了五个丫头,最后生了一个小子才罢休,邻居们都说:“五朵金花领一个小拉巴渣。”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三嫂苦巴苦业把六个孩子拉扯大,但是,穷人家的孩子不值钱,为了活命,那五个水灵灵大姑娘早早的被三嫂哄出了窝,相继都嫁了人家,三嫂把所有的精神头都用在了小拉巴渣身上,又给小拉巴渣起了个很吉利的名字叫“耿金贵”,说来真是好人有好报,金贵从小就懂事,学习也好,十九岁那年考上了“××师大”,两年前又和他大学同学结了婚。一提起金贵,三嫂的话就没完没了,好象她一生的苦都来自金贵身上,怎么怎么的不容易呀,怎么怎么的难呀,当然,那表情中也透着一个成功母亲的骄傲。最不让三嫂满意的是这个儿媳妇,按三嫂的话说:“那小细胳膊小细腿能干活吗?一顿吃不了俩儿鸡蛋,”还说:“这女人身板好才能生孩子,我们家可是单传哪!”
总而言之,三嫂就是没看中,但最后也没挡住。贤惠的儿媳妇毕竟有文化,那次回来都妈长妈短的叫着,哄的三嫂嘴都合不上,这不听说儿媳妇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三嫂乐坏了,满镇的人见谁跟谁说,急地恨不得马上飞到省城去。
抱着小花布包,跟着儿子走进了产房,儿媳妇欠了一下身轻轻的说:“妈来啦。”
三嫂眼睛不停的在床上寻找,“我孙子呢?”
“啊,在育婴室里,我去找护士抱来。”儿子转身出去了。
“天哪!这回你可给老耿家立了大功,妈的老脸也有光了。”三嫂用手轻轻摸着儿媳妇的头说道:“累了吧,孩子,这女人都得经过这个关,你比妈强,一下子就生了个大小子,这回妈得好好的伺候伺候你……”听着婆婆的话,儿媳妇的眼里滚动着泪花。
孩子被抱来了,三嫂看着襁褓中的孙子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两只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轻轻的抚摸着孙子嫩嫩的小脸蛋,抱在怀里不忍放下。
精心伺候儿媳妇整整一个月,三嫂天天把自己做的小衣服、小裤子在孩子身上比划。可是该回家了,临走的时候,三嫂很庄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只见里面包着小孩巴掌大的一块玉,说道:“把这个给我孙子挂上,这是我小时侯妈妈给我的,听说带上能辟邪。”
大学历史系研究生的儿媳妇轻轻的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惊讶的说道:“妈妈,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玉,是过去王公大臣身上佩带的宝物,很值钱的。”三嫂只是淡淡的一笑。“啥值钱,我孙子是最值钱的,我孙子才是最大的宝贝。”说完,恋恋不舍的走了。
从此,这个小生命的乳名就叫: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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