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末的中国是个乱世。在冀南地区,日本人来了,国军走了,于是,日军、伪军、国军残部、土匪,鱼龙混杂,乱的不可开交。每天都有枪声,每天都有哭声,村里的灵棚从搭起来就没有拆过。
乱世就像狂风,人是裹挟在狂风里的树叶,树叶是没得选择的,只好随狂风飘动。李家弟兄中,李老大这片树叶被吹向日本人,成了汉奸;李老二则被吹向八路军,成为华北敌后武装工作队的一员。
乱世又像舞台,人人都在身不由己地表演。演技好、运气好的就能多表演一会儿。演技差、运气差的就会被连毛带骨地吃掉。李老大和李老二还算是运气不错的演员:李老大不久就成为日伪便衣队的队副,李老二则成为武工队的队副。
不久,兄弟二人第一次在战场上兵戎相见,那是李老大带队去抄李老二的落脚地-----田村。接连几个晚上都在转移的武工队,刚刚睡下,日伪军就包抄上来,“叭”的一声枪响,武工队哨兵发现敌人,首先开了枪,紧接着枪声响成一片。李老二和武工队员一个激灵蹦起来,抄家伙投入战斗,武工队凭借着有利地形不断阻击日伪军,并意图向村东南角突围,以便进入青纱帐。日伪军看出这种意图,拼命阻击。打到天明时,武工队终于从村东南角突围出去,进入青纱帐。一望无际的青纱帐虽然行走不便,但可以隐身,令进攻者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进攻,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李老大的便衣队一直追到玉米地旁,犹犹豫豫,不敢进去。当官的一阵狂吼后,被驱赶着也进入青纱帐,再遭了一阵冷枪,丢下几具尸体后,终于不敢追了。这时,李老大突然见远处一个人影一晃,他刚想扣动扳机,猛地,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就在这一会儿,人影消失了,这时,他想起这个身影是他的兄弟——李老二!
第二次相遇是在李老二率武工队和县大队攻打炮楼期间。这次,李老大居高临下看的一清二楚,果真是自己的亲兄弟!李老大心里发凉,一个锅里吃饭的亲哥俩,一个娘怀里吃奶的兄弟成了敌对的双方。就在李老大快成为弟弟俘虏的时候,日伪援军赶到,武工队和县大队赶紧后撤。李老大从炮楼上冲下来,假模假样地追了一阵,收队回炮楼。
后来,日本战败,日军撤走。李老大接受国军招安,摇身一变,从汉奸变成了国军连副。李老二则被任命中共县大队队长。
解放战争打响了,李老大的由土匪、汉奸、国军凑成的部队节节败退,最后被困在了县城,这座孤城一直被围了一年零两个月。开始还有飞机空投,随着战事吃紧,国军接连打败仗,城外的国军自顾不暇,空头的食品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没有了。城里饿死的人一天天增多,有人饿得连枪都拿不起来了。
孤城被攻了下来,李老大成为了俘虏,它属于那种罪大恶极的分子——当过汉奸,干过国民党,理所当然的属于被就地正法的一批。县长朱笔一划,李老大就被拉上刑场。偏偏县大队负责行刑,李老二又是负责人,兄弟二人又在刑场上见了最后一次面。轮到李老大时,他远远看见自己的兄弟,连哭带喊要求兄弟放了自己,李老二走近,也一脸的泪水。李老大说:“那一年,我带队抄你们武工队,本来枪瞄准了你,可我又放过了你,你也放了我吧?!”
李老二抹一把泪答道:“我救不了你!我会替你收尸,逢年过节,我会到你坟头烧一把纸!”
李老大大骂:“你个不认人的东西,你可亏了我呀!你可亏了我呀!”
李老二扭过身,抹一把眼泪,右手冲战士一挥。士兵领会,端起枪,扣动扳机,“叭”的一枪,李老大身子猛的一抖,一头栽在尘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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