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just want to breathe again, learn to face the joy and pain, discover how to laugh a little, cry a little, live a little more, I just wanna face today, forget about the who of yesterday, maybe if I hope a little, try a little more, I'll breathe again……”
全世界都下雨了,于是,我们都在咖啡屋檐下躲雨……
一、
克善于在咖啡杯里用百分之五十的咖啡豆和糖,然后加上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一种叫做感觉的复杂东西,调制出一种百分之百只属于一个人的,无法翻版的咖啡,让每一个喝过的人都难以忘怀。
于是,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克在这条充满了异国气息的古老街道上开起了一家咖啡屋。可是这个城市却从克的咖啡店开张的那一天起忽然变得无药可救起来,天空时时飘着细细的雨丝,气温急速地下降,眼前总象蒙着一层薄纱一样迷离,梧桐叶落得满街满地都是,每个走进咖啡屋的人都好象是从茫茫人海中刚刚逃离出来的样子,脸上都带着一种被雨水淋坏了的忧伤,仿佛都试图在这间放满了娇艳的玫瑰,流淌着温情音乐,沸腾着满屋咖啡香的咖啡屋里寻找到另一种取暖的方式。
二、
气温降到零下一度的那天清晨,咖啡屋的门被推开了,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早光顾他的咖啡厅,进来的是一个神情伤感的女子,在这个又湿又冷的日子里突然到来,似乎是带着自己的爱情,来到这个咖啡屋檐下躲雨。
她轻轻地拭了拭长发,像是被雨淋湿的花瓣,飘然翻飞在克的眼前,脸上还有着被雨水浸染的残红,清亮的双瞳,是东京爱情故事中的坚贞和永远。
她的头倚在克面前的吧台上,用很不解的声音问克,“你相信吗,他还是选择了那个女孩子,那个只可以为他洗衣做饭温吞水一样的女孩子。”
克在一杯沸腾的牛奶中倒入深焙的浓黑咖啡,然后加入唯一的调料——少许的盐,最后他将这杯完全背弃了甜味的异类风格的咖啡推到了蕊的面前,“那个习惯了一个由各种规则砌筑成的世界的男人,容不下你血液里的一点点离经叛道,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放弃一片广阔而自由的天空并不值得。”
“可我已经爱上他了!”
“爱?多可怕的一个字眼,你得到的是什么?一个人听雨落的声音,在夏天梦见秋天的落叶在空中盘旋,是因为心里的寂寞,是长时间的发呆,倾听心里泪水滑落,看一个又一个黄昏,还是偶尔的头痛,间歇性的失眠,熬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清晨,盼着一句句山盟海誓?”
克机械式地擦着手指间的咖啡杯,蕊静静地看着克,克的双颊有点红晕,仿佛失恋的是他而不是蕊,蕊笑了,笑得很甜,却也很无奈:“我知道,你喜欢我,对吧?”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蕊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克摇醒,可却把自己摇进了一分无奈之中,她用涂着一层薄薄的水晶唇彩的双唇,细细地品尝着克精心做调制的浓黑咖啡,“喜欢看几米的书,一个忧伤的故事,和一份落寞沉寂的心情,然后再过来,告诉我什么是寂寞,告诉我什么是在舌尖上跳舞,告诉我在街上烂醉是不是只看得到天旋地转,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你自己。”
蕊肆无忌惮地看着克,嘴角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仿佛克是件精美绝伦的雕像,而她则是唯一一个能评定这件艺术品价值的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头转向窗外,一片朦胧,“也许,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着擦试着手中的咖啡杯,音乐慢慢地流淌在清晨的咖啡屋中。
“你很喜欢这首歌,是吗?”蕊轻轻地喝了一口咖啡,她注意到了自从她第一次来到克这里,听到的只有这一首歌,一首属于这个咖啡屋和克的歌。
“歌词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Breathe again ̄”克放下擦得发亮的水晶咖啡杯,坐在了蕊的身旁,“喏,蒜香土司,早上最好不要空肚子喝咖啡。”
“呵呵,其实你还挺体贴的,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帮你打理这家咖啡屋?”蕊咬了一小口土司,似笑非笑地盯着克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得到什么答案。
“算了吧,感情太折磨人,劳心伤神。”
“得了 ̄我想这首歌有特别的意义吧,也许,你就像我躲这场雨一样,跑来这里躲着某件让你难以遗忘的感情。”
“那又怎么样呢?”克的心思似乎早被蕊给摸透了,而他却还摸不透这个善于掩饰的女人,“我不是个勤奋的人,相反,我很懒散,我喜欢过着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日子,而她要我给她一份寄托,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承诺,我连自己的明天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给她寄托?怎么给她承诺?”
“你很老实。”蕊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克,而腰部却左右转动着转椅,流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终止,咖啡厅里只不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尴尬的分子在空气中迅速形成规模。
“噢,雨停了。”一抹阳光正透过玻璃窗射在玻璃杯上,晶莹透亮,清晨的雾已慢慢褪去。
“恩,你也该走了。”克看了看表,他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只是在这个下雨的清晨来逃避一段无法接受的感情而已,现在雨停了,阳光出来了,雾消散了。
“这么赶一个客人,这可不是做生意之道喔。”蕊笑了,就像刚出来的阳光一般,“算了,我也该走了,我可不想把自己放着发霉没人要,不过,这顿可要你请,我现在可是个伤心的姑娘。”蕊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在了门外,门合上了,门上的风铃来回摆动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三、
就在蕊走后不久,一个女孩子走进了店里,是叮当,她穿着拖沓的外套,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手里却紧紧抱着两个大大的袋子,直直地走到了克的面前。
克很好奇地看着她,问她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居然可以让她这样无视风雨。
“是我原来放在LEE那里的衣服。”眼泪再次顺着眼眶涌出。
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有着别致名字的女人,这段时间为了想得到这个已经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并且另外还有着其他女人的类似于花花太子的男人,做了一连串的傻事,给LEE远在美国的妻子打电话,在LEE的同事面前以他的妻子自居,想尽一切的方式逼迫LEE离婚,直到LEE不甚厌烦地四处躲避,她仍然不死心地盘踞在LEE的公寓里迟迟不愿离去,抵住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象染上一种戒不掉的瘾,在爱情的道路上颠簸流离,现在她终于开窍了,真是谢天谢地。
“LEE回来时把它们扔在了门外。”
“什么?”克拿出一只300cc的陶瓷杯冲入热水刚想温温热,叮当的话却又让克的心一冷。
“同时扔出来的还有我。”叮当的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
“也好。日复一日的患得患失,因为拥有的喜悦,因为失去的担忧。”克将口味温和的浅烘焙热咖啡倒入有着精致花纹的杯中。
“我没想到LEE这么想摆脱我。”叮当的声音怅怅。
“时间会很快让你忘记这段不快乐的爱情。”克边说边将几片新鲜的生姜放进杯中。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报复。”叮当的语气忽然变得愤怒。
“何必。”
“我要让他不得安宁。”
“那又如何,你不见得就会快乐。”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
褐色的咖啡很快在杯中和新鲜的生姜和解,散发出辛辣而浓郁的芳香,克将这杯几乎浓缩了全世界温暖的咖啡双手捧到叮当的面前,然后用一把理智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对她说:“一个人的生命一定比他的痛苦长久一些,聪明人是不会恋恋于这样的战争,聪明人只会匆匆地离开,然后重新开始。”
叮当喝了一口这杯暖胃又祛寒的生姜咖啡,看看克,又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落在了杯中,化成其中芬芳的液体,最后,她终于对克乏力地点了点头。
“Breathe again,你为什么喜欢这首歌?”
“……”克没有回答。
四、
小雅推开门的一刹那,克和叮当都有点吃惊,而她脸上的愁容也硬生生地把克心中那句祝福的话给逼了回去,这副表情实在不象是一个几天后就要结婚的女子应该有的样子。
克在杯口横置了一把特制的汤匙,汤匙上放一块方糖,淋上白兰地,用火点燃,放到小雅的面前,淡蓝色的火光映在她妥帖的香奈儿套装上,几丝高贵的CD香水味游荡在浓郁的咖啡香里。
小雅懒懒地看着克的动作,眼里透出一丝超乎这个年龄才可以具备的妩媚,一切仿佛无懈可击,但是那团火焰早已在她心底无声的点燃,就像当初拿破仑远征苏俄时,在冰峰寒冷的途中,用白兰地点起火光取暖,然后发明了这种皇家咖啡。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是叮当的声音。
“没有。”小雅沮丧地摇摇头。
“你发现了他的什么秘密,让你改变了主意啦?”叮当依然有些红肿的眼睛由上而下的扫着小雅。
“也没有。”
“那你怎么了?”
“我只是有些没有把握,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承担结婚后附带而来的其它所有,就这样结婚了吗,就这样结束我的单身生活?”小雅冰冷的语气和这个冬天很协调。
一句话听得克和叮当一阵唏嘘,这就是贫富差距,爱情面前总有几人欢喜几人忧,可是偏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人气馁。
“别想了,一头扎进幸福堆里去吧,别犹豫。”叮当端着咖啡杯,轻轻的泯了口,仿佛生怕自己的口红留在上面。
“嗯!”
小雅很快地喝完那杯复杂的皇家咖啡,一脸无辜地推门而去。
一阵寒风在小雅离去的瞬间悄然而入,克和叮当变得加倍的沉默,一杯咖啡冷了,还会有另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续上,我们仿佛都想在这咖啡的屋檐下见证一种叫做天荒地老的爱情。
五、
克不知道除了咖啡,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象它一样可以和这么多种感情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听说,从十六世纪由阿拉伯人细心燃烧起第一杯咖啡开始,初抵意大利时,曾经被视为“撒旦的杰作”,很多年之后才被受洗成“上帝的杰作”,一直到今天,在许多人心中,咖啡仍然摆荡在天使的羽翼和魔鬼的沉沦之间。
而对于咖啡上瘾的人,也许永远无法想象,没有咖啡取暖的冬天应该怎么过。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这样的几个女子不约而同地会聚到了这个咖啡的屋檐下,就象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缓慢》中的那一群死党撕混在“嘉斯科咖啡馆”中,只为了“收集人性的小样本”一样,她们也纷纷在一杯又一杯的咖啡中遇见了爱情,然后,也寻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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