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上午,我到菜市场买菜,摊位上的新鲜蔬菜可真多呀。水灵灵的韭菜,齐刷刷地站着,那叫精神。鲜红的西红柿,红的灿烂。紫色的茄子闪着亮光。翠绿的黄瓜顶着黄花。
我在黄瓜摊前,也没问价就挑了十几根。卖菜的将我挑的黄瓜装在塑料袋里,也没约就递给我。
我问:“多少钱?”
她说:“拿着吃去吧,啥钱不钱的。”
我说:“那不行。”
她说:“你不认识我了,老同学?”
我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我又仔细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认出来她是谁。
她看我实在认不来就说:“你忘了初中毕业后你给我写信了?你刚下乡的时候......”
我蓦地想起来了,“你是贾......?”
“不象了吧,老了......”
我又辨认了一会儿她的摸样,认出来了,是她。长瓜脸,单眼皮,高鼻梁,细眉毛,下颚上有一小块黑痣。她和三十年前完全是两个人。
我记得上中学时,她在班里女生中是最漂亮的。好多男生都追她。女生们嫉妒得都不爱理她。我记得班里追她最猛的是大明和东生。俩人为了她,用砖头打破了脑袋。鲜血浅红了我们那个年代初恋时的情感。为这事学校给了他俩处分。后来,弄得她也不能上学了。其实,当时我也很喜欢她,只是我没有用鲜血向她表白我朦朦胧胧的初恋。
初中毕业后,我,大明,东生下乡了,他俩又成了好朋友。
农村的生活是单调而有规律的。我每天下地回来,同屋的几个比我大知青都找村里的姑娘谈情说爱去了。我躺在炕上看手抄本的《第二次握手》。小说里的故事情节深深地打动着我。我看了小说的情书,马上想到了她。一股青春的冲动使我拿起了笔。我一口气写了五页的长信。但信里我一句也没敢写我爱她。信的内容只是说我在农村的情况和想念学校的日子,以及想念班里的同学。信里虽然没写喜欢她或是爱她,但凭她的脑瓜是应该看出来的。
写完信后,第二天中午,我悄悄去了公社邮电所。到了绿色信筒前,我迅速地把信塞进了那张开的嘴里。
回来的路上,我的心也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害怕,心跳得特别厉害。一直有十几天,心里老是想着这事。当时,我心里很矛盾。想她的回信,又怕收到她的回信。过了有一个多月,也没收到她的信。我的心才平静下来。
下乡后的第一年春节,我回家过年,我见到了她直躲,我怕她问起信的事。她见到我,只是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扭头一甩辫子就走了。她的背影好象丰满了许多。后来,我听说她春节前就结婚了,嫁给一个煤矿工人。我听了不知是庆幸还是沮丧,又过了几年,我听说她的丈夫在井下出事了。
在菜摊前她对我说:“收到你的信后,我一直等你的第二封信。当时,邻居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我不同意。我跟我妈说再等等,其实就是等你的第二封信。如果你来第二封信我就和我妈说。结果,你叫我苦苦等了一年......”
“现在说这已经晚了......”
我问:“你现在怎样?”
她说:“挺好的,闺女结婚了,儿子在煤矿上班,我没事到批发市场进点菜,挣点钱给儿子娶媳妇,卖剩下的菜就自己吃。”
“你爱人呢?”我装做不知道地问。
“他呀,死了好几年了,前几年矿上那次瓦斯爆炸他让他赶上了...... ”
说到这,我赶紧把话题岔开。
“如果你收到第二封信话 ......”
“跟了你这个作家,也许就不卖菜吧。”她一边卖菜,一边和我聊着,从她的话语中包含着怨恨我的意思。“现在说那有啥用,啥也别说了,这就是命吧 ......
从她微红发黑的脸上,我看出她对从前的事还记忆犹新,对那第二封信.......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有怨恨我的意思。我能说什么呢。怨也好,恨也好,恨就恨那个年代,恨我们当时都不成熟。
离开菜摊,我拎着她送给的黄瓜,感觉那黄瓜多了几种成分,一种是黄瓜的自身营养成分,另一种是她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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