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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比喻

时间:2009-03-31 11:20来源:本站来稿 作者:san 点击:
  这种对话仿佛并非第一次;夏风吹起来;夏风其实一直吹着;妻脖子后面的那朵云彩已经散淡得只剩下了一丝,若你一直盯着看,肯定会以为它们是溶解在了天空的湛蓝里;这晴朗的天气将持续到十几日之后,当夏天的雨终于落下来时,我们的麦子都已经收到了仓里,麦田将变成

  五月的一天我和妻在新大路边新近收割后的麦田中举行了我们的婚礼。我们婚礼的内容是宣传环保。这是妻的主意,她心思活泼,热爱幻想,一直想做些异想天开与众不同的事情,但因为缺乏勇气,又拘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现实,她总是空有一腔的想法而难于付诸实施。早先,还在好几年前,她就对我说过我们的婚礼非得以一种全新的从未有人用过的方式来举行。这些年,环保算得上是很受人关注的一个话题,对此的宣传随处可见,但以宣传环保这种方式来结婚我们两个的确从来还没有听说过。妻认为我们的婚礼既新式又朴素还健康。

我们在麦田中树起了一小段红色的横幅,妻说这红色代表着婚姻的喜庆。横幅的内容是“环保,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回避的一件事。”这些字是我们用晒干的玉米叶片、高粱秆、芦花这些东西拼出来用线缝上去的,主要的色调是白色,妻说这又代表了爱情的纯洁。这些东西并非是单纯的白,芦花是灰白,玉米叶片是带有青黄的白,高粱秆是带有金黄的白,妻说这样的白是现实的白,这样的纯洁是现实的纯洁,并非不切实际的空中楼阁。这些东西,妻在去年秋天就开始收集了,为我们的婚礼我们已经做过了好多准备,这并非一个一时兴起的匆促草率之举。我们还收集了一些资料,主要是从互联网上,纯文字的是我们手抄的,而有图片的只好打印,因为我们两个都不很会画,而且画出来的多半难于取信于人。我们用的是黑白的打印机,我们不赞同宣传一定要华丽铺张,要刺激人的眼睛;我们认为宣传的目的是传达意思,要达到这个目的黑白已经足够了,而且在我们看来黑白比彩色更环保——关于这一点,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只是我们一种感性的认识。文字的内容我们还特意每样抄了两份,因为我们决定,如果有人提出真恳的要求,我们就把一样中的一份送给他。这些资料,我们把它们贴在了几片竹篱笆上,竹篱就平放在横幅下面的麦草上。我们曾想过要把它们也立起来,但这个季节风很大,立起来纸片太容易被风吹坏。
 
我们两个都穿了一身纯棉的衣服、戴着草帽、穿着布鞋,身上完全没有塑料制品。为此妻没有戴她那个漂亮的塑料发卡,还动手把她衬衫上的塑料纽扣换成了木头的。我为了图省事就穿了一件圆领T恤,我也对妻这样说过,但她认为结婚这一天穿T恤太随便了。我本来也有一件短袖的衬衫,可标识布条上的字迹已经全然褪去,我们两个对布料没有什么鉴别能力,我们实在没法判断它是否纯棉,所以我只好放弃了它。对此,妻宽慰我,说我们两个中有一个不随便也就够了,然后又像是自我宽慰,说反正男人对结婚从来没有女人那样看重,随便一点也没有什么。本来我也满可以为结婚专门买一件新衬衫的,这并没有超出我的预算,只是为结婚买新衣服被我们认为是非环保的。那条横幅却无疑是化纤的,但它是我们从村委会借来的,用过之后就要还回去,而且它又不穿在我们身上,我们也就对它放松了要求。
 
新大路是附近几个村子到县城的必经之路,这是个街子天,到县城赶集的人很多。除了我们村子之外,别几个村子也有不少人认识我们,看到我们做这样一件事,他们肯定会来询问的,我们不会缺乏观众。这些我们早就想好了。结婚嘛,就是要让许多人,特别是生活在你的周围同你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人,知道并承认你的婚姻。在几天前我们两个就商量着该怎样回答别人的问题了,人们问得最多的肯定是“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呢?”按我的意思我们直接回答“我们在结婚”是最好的了。但妻认为这不够含蓄因此没有美感,她认为我们应该回答“我们在宣传环保”。含蓄在婚礼中或许也是有必要的,但这个含蓄我认为显得有点啰嗦,每个人都看得到我们就是在宣传环保,他们之所以要问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或者根本是引起话题的一个方式——面对新生事物大家的反应总就是这样的。若按妻的回答,接下去的问题会是“你们为什么要宣传环保?”,我们就可以回答“因为我们今天结婚。”接着就有一个难题,人们完全可能问“为什么结婚会要宣传环保呢?”这个问题我们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答案,结婚究竟与宣传环保该有个什么关联呢?妻认为两者之间肯定是大有关联的,“否则我就不会有这个构想了。”妻这样肯定地说。这代表她的一种自信。通常而言,每个人的自信都想要扩展开来让更多的人来信,成为“他信”。不过,妻这种自信只有在我这里才成为了“他信”,但总的来说,我们两个这些时间大多在一起,几乎总是处在“卿卿我我”的状态,所以很难得说是“他信”,最多只能算是“你信”。她还说:“其实它们之间的关联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我一时记不起来了……总有一天我会把它想起来的,到那时你就会无话可说了。”不知为什么,说这些时她还不自然地红了脸。我问她为何要害羞呢,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嘛,我相信她的,我现在也没什么话说。对这个问题她拒绝回答,还把脸弄得更红了。我说,我们也许可以说,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会降低成本,减少浪费,这当然是环保的。妻不同意这个回答,因为这有损于爱情与婚姻的纯洁。确实,这仿佛是说我们结婚就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生活更容易似的。那么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回答呢?妻说,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问到这个问题,人们一般只习惯追问到第二层,会追问到第三层的人寥寥无几,而且还要在他们极端无聊又极端兴奋的时候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追问,我们未必能够遇上,所以这个问题可以暂时不用考虑。可如果我们真遇上了又怎么办呢?那就依靠一时的发挥了,妻说,在结婚这一天有点这样的发挥也是很好的,不可能说对未来的一切我们都能预料得到做好准备,所以,只有那些既做好了方方面面的准备又能临时发挥的人才能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她还进一步发挥说,我们之所要采用她的含蓄的回答,而不采用我那个直接的回答的一个原因就在这里,因为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回答“我们在结婚”,大多人都要追问到第二层,也就是说要追问到“结婚与环保有什么关联”,这样一来我们面对的就主要是临时的发挥;“一个人的生活如果主要是临时的发挥,那即使能带来一时的兴奋,但长久的幸福和安定是不会有的。这是婚姻中的大忌。”这个说法对吗?也许吧,反正我无法反驳,虽然明知道这是妻一时的发挥,她从前肯定从未这样想过。
 
不过妻的预言基本上是正确的,大部分人的确仅仅满足于追问到第二层:
 
“你们在做什么呢?”
 
“我们在宣传环保。”
 
“你们为什么要宣传环保呢?”
 
“因为我们今天结婚。”
 
“是嘛,恭喜,恭喜。”
 
大部分人确实问到这里就满意了,人们听说我们结婚,说些百年好合、举眉齐案、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话也就安安心心地走开了。也有几个人看了看我们收集的资料,我们知道他们看得很粗略,没有上心,但我们也不在意,虽然我们曾抄得很辛苦,我们觉得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没有人看它们,他们只要看到了我们的横幅,知道我们在宣传环保,知道我们在结婚,知道我们是在以宣传环保的方式结婚,我们就满足了。我们认为我们很成功,几乎所有认识我们的人都会停下来问我们,都知道了我们想要他们知道的。还有很多我们根本一点也不认识的人都停下来问我们,知道了我们正在做的事,知道其中含有的意思。还有几个人同我们做了些关于环保的讨论,对此我们是很欢迎的,我们一起追述了我们的童年时代小河中水沟里面鱼虾成群、田野中山林里鸟飞虫鸣的美好时光,对比现在“植物集中营”般的空旷悲惨,我们一致得出环保的确是必须的,为了那种美好我们确实愿意付出努力、做出牺牲。有一双年轻的男女——应该是对恋人吧——的话稍有些激越,他们说,应该对每一辆汽车征收环保税,用于植树造林净化污水等等改善环境的事业;特别是对那些私家轿车要比别的车辆征收更重的环保税,既然人人平等,我们大家生活在同一个环境下,那就不应该有些人污染的多而让所有人和他们一同忍受这污染(而且多半情况下,这些污染得多的人,他们能够利用钱财给自己创造一个相对来说更少污染的小环境),是的,你有钱你可以这样做,但不是说你有钱你就有了比别人更多的污染环境的权力,如果你一定要污染,你就必须得付出更多的代价……也许这其中含有嫉富的情绪,但我们认为他们的话总的来说是中肯的。另有几个人说我们应该减少肉食,同时还要增多粗粮在我们平日饮食中的成份。理由是,这样一来,就减少了牲畜的养殖,而减少牲畜的养殖就减少了温室气体的排放(据他们说,最近有一份科学报告声称,人类养殖的牲畜排放的温室气体的数量与工业生产的排放基本相等);同时,肯定也减少了粮食的浪费,减少了粮食的浪费,我们就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减少粮食的产量,一方面是退耕还林,另一方面是减少对环境有害的化肥和农药的用量。这些话应该也是对的,但在我们这样的农村,这显然有些不合时宜,因为大部分的人还仅仅是满足了温饱,肉食在一定的程度内几乎还可算是奢侈,营养不良的情况并不少见——这些话,我们觉得放到我们所不知道的大都市里去宣传还差不多。我们主要宣传的内容是:减少塑料制品的使用量,尤其是一次性塑料袋,拒绝使用劣质的含磷的洗涤剂,还有就是反对滥用化肥和农药。另外,我们还把好一部分篇幅放在了我们自己身上,因为很显然我们自己是环境的一部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必须看到,总的来说我们的生活质量还很差,我们中还有太多的人终年处在劳累过度或营养不良之中。首先,我们要拒绝那些大规模生产的垃圾食品,一是使自己免受污染,其次是这些东西从生产到运输到销售都要耗费大量与营养无关的能源,提高了成本,污染了环境。另外,我们应该尽量减少奢侈的诱惑,不盲目跟风、赶时髦,具体的说,我们无需那些华而不实的服装、饰物、用具,还有文化大餐、视觉盛宴、工厂罐装的梦等等。
 
到中午的时候,新大路上行人稀少了,因为要去赶集的人已经去了,而最早的回家人还没有开始回来,趁着这个空隙我们也要休息一下,我们坐在了麦田中的一捆麦草上。妻说:“别人结婚是喝交杯酒,我们两个都不会喝酒,而且烤酒要浪费大量的粮食,属于奢靡的范围,不够环保,所以,我们就喝一回交杯水吧。”
 
她从篮子中拿出了两个装水的竹筒。这是前年临县一个朋友给我捎来的,我把它们转送给了妻,她喜欢得不得了。喝过交杯水,妻又说:“现在,你说点好听的话给我听听吧。”
 
“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我们今天结婚啊。”
 
“可好听的话,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要想想,”妻装出了不高兴的样子,“今天我就嫁给你啦,从此以后我就不再是姑娘,而是变成了婆娘——虽然仅仅是一字之差,可这称呼有多么难听,我简直可以因为这难听而不愿意同你结婚,可我毕竟还是做出了如此的牺牲,难道我还不应该听到几句好听的话?”
 
“我也是同样嘛,从前我是小伙子,从今以后,我就变成了老汉子。”
 
“什么老汉子,你最多是个汉子,要做老汉子,你至少还要辛苦劳作三十年、四十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的——而且,你这样说,仿佛是在暗示我是老婆娘。你可不要惹我生气,否则我会同你吵架——若不是今天结婚,我现在就同你吵架。”
 
“你会吵架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具备这样的才能呢?”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大喊大叫,加上不可理喻吗?你现在赶快说几句好听的话还来得及,否则,哼哼,我就开始大喊大叫……”
 
“还是不要喊了,那没准不很好看,或者会喊坏了你的嗓子,晚上不免需要喝菊花茶……”
 
“我倒喜欢它的味道。”
 
“你喜欢你就喝嘛,但不该是治嗓子,而是为了润嗓子,润好了嗓子好说些好听的话,让我也听听。”
 
“你的都还没说呢,凭什么要我先说?”
 
“好吧,我现在就开始说。我要说的是你的头发,你脖子上绒绒的头发,”去掉了发卡,妻的头发用一条手绢松松散散地束着,有好些已经散落了出来,“现在我从它们之间看过去,看到的是抽水房前面的那个土墩;你知道,那个土墩上长满了芦柴,现在正有风吹过那里,芦柴尖尖的叶子就摇啊摇的——你不要动,你必须要保持这个姿势,否则有什么就变了,我就不好说了,”我把一只手放在妻的头顶上,“——从芦柴摇摆的叶子之间看过去,看到的是小山顶上一朵最洁白的云彩;从近到远,我看到是你黑色的头发、绿色的芦柴叶子和白色的云彩,奇怪的是,你的头发和云彩都是清晰的,而处在中间的芦柴却多少有些模模糊糊,看起来,你的头发和芦柴叶子都在动,而云彩是静止,但事实上我们知道真正在动的是这朵云彩,不久它就会在天空消散得无影无踪的,但现在,就是此刻,它们融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极美的画面,而倘若我越过你的头顶看过去,我看到的却只有最湛蓝的天空。”
 
“这就完啦?”
 
“完啦。”
 
“可它好听在哪里呢?”
 
“它难道不美吗?”
 
“美在哪里呢?”
 
“美在所有啊——云彩是美的,天空是美的,夏天是美的,这收割后的麦田是美的,我的妻是美的,我的心是美的,还有什么不美呢?”
 
“我认为,你的话只稍稍有点好听,你还在敷衍我,也许因为我作为新婚妻子的威力还没有显示出来,”我和妻在三天前已经登记结婚,按照法律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几天“新婚妻子的威力”这个词语经常出现在她口中,“所以,现在让我来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当我讲完了,你也必须要讲一个故事给我听……”
 
“为什么非得讲一个故事呢?”
 
“因为我们今天结婚啊。”
 
“为什么你总说这个理由呢?”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够当然够了,但你完全可以再引申一下嘛。”
 
“怎么引申呢?你倒是引申一下给我看看。”
 
“讲一个故事嘛,我想我们也可以把它上升到环保的高度上去。”
 
“理由呢,讲一个故事如何同环保扯上关系了呢?”
 
“就是说,从我们结婚之日开始,我们就要更少地看电视,尤其是那些白痴臭长的电视剧简直要完全不看,别人的故事,我们不再理会,我们可以自己编故事给自己听。”
 
“可你肯定自己能编出这么多故事吗?如果你每天给我编出一个故事,哪怕你在五分钟之内就把它讲完,我保证自己一天决不看电视,不仅电视剧,所有电视节目我都不看。”
 
“这确实有些难度,要每天编出一个故事,一个真正的故事。不过我想,我们可以同别的许多人在一起,我们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分享彼此的故事,这样我们自己编的故事肯定就能满足我们自己的所需了。”
 
“可是,如果我不高兴和别人在一起呢?”
 
“那我们也可以讲讲书上的故事,我们可以读小说给彼此听,这种时候我们只需要点上我们那盏小小的台灯,谁在读谁就坐在台灯前面,另外一个坐在他对面,光线暗一点也无所谓,我们还将看到粉墙上我们暗淡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这不是足够安静足够恬适的一副景象吗?”
 
“而且,我们也未必要全部读小说,我们还可以读读《诗经》、《南华经》,这些耐读的书,不需要几本就够了,连书也不用买几本,这还节俭,更加环保,是不是?”
 
“而且,我们还可以唱歌给彼此听,这样就不用看电视中那些非常的男女的搔首弄姿了,是不是?”
 
“而且,在农闲的时候我们在家门口还可以打打羽毛球,如果风大,我们还可以把家里的两张饭桌拼起来打乒乓球,这样也不用看体育比赛了,是不是?”
 
“而且,我们还可以说说东家的长、西家的短,这样新闻也不用看了,当我们说起从遥远处传来的谣言,任什么天下大事也不用关心了,是不是?……”
 
我们狠狠地胡说八道了一通——我们平日就爱这样,妻曾说过,多年以来,她最喜欢的就是可以和我胡说八道。我也是这样以为,我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些话可以说,而且几乎无所顾忌,彼此不会得罪。在我看来,要找这样一个说话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我找到了妻是我的幸运。后来,妻同我说起了她的故事:“那是在遥远的北方,在崇山峻岭中的一座干燥凉爽的城市里有一所林荫环抱的大学,我和你是这所大学中的同班同学。那时我总是穿着黑绸裙子……”
 
妻的故事这样开头,我挺喜欢的,但我忍不住打断了她,我们平常就总是这样,两个人说话彼此打断,这没有什么关系,仅仅表示我们听得认真,听得关注,听得当心,这不会影响到彼此讲述的情绪:“为什么是黑绸裙子呢?就不能是白绸、绿绸?黑绸,我有些不喜欢。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这就对啦。这个故事里我必须要穿黑绸,因为它代表一种阴冷压抑,预示着这个故事的悲剧性结尾。”
 
“为什么要是悲剧性的结尾呢,难道我们自己是悲剧的,我们……”
 
“哎呀,你不要说下去了,我们今天是在结婚……这是个故事嘛,又不是我们,我之所以说故事是我们,只不过是想让我们来扮演这个故事,而且到了故事结束时,我自然会让你明白这个故事的寓意,我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好吧,你继续说故事。”
 
“那时我总是穿着黑绸裙子,我们天天在一起上课,但互相绝少说话,我们相互爱慕,但只是偶尔相互看一眼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有一个春天的傍晚,我的家人找到了你,你感到很意外,他们有一件事来请求你帮忙?”
 
“会是一件什么事情呢?与你有关,是不是?”
 
“当然与我有关。他们要我退学去嫁给一个山贼的首领,我不愿意,他们就想让你来劝说我,要我同意。”
 
“他们为何偏偏让我来劝说你呢?”
 
“因为他们认为我会听你的话?”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因为我喜欢你嘛。”
 
“那我来了?”
 
“你来了,而且你一劝我,我就同意了。”
 
“我是如何让你同意的呢?”
 
“你让我绝望。”
 
“我让你绝望?”
 
“你说你放不下别一个人。”
 
“事实真是如此吗?”
 
“也许不是,也许你是自作聪明,也许你是自以为高尚,你自我安慰说:在这样艰难的年代,山贼也是不错的一个职业,这个山贼手下有三百个喽啰,相当于一个中型企业的总经理,还兼着董事长,我嫁给他至少衣食无忧;而且这个山贼如此地爱着我,为了同我结婚,他搬出了自己存积了多年的金银布帛灯盏杯盘以及各种精致花哨的小玩意儿,把整个山寨装扮得金碧辉煌,充满喜庆的气氛,你认为我嫁给他总能有一点幸福的……但后来,你会渐渐地想明白,我之所以同意,不是因为你说你放不下另外一个人,而是因为是你让我同意的——你让我同意我就同意,因为我总是听你的话,总是不愿意违逆你的意思;而且我要让你后悔……”
 
“为什么你要让我后悔,我可不喜欢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寓意啰:你任何时候都不可自作聪明,以为你是为我着想,为我好,你只要对自己一没有信心就是对爱情没有信心,你一对爱情没有信心你就伤害了我,你只要一伤害了我你就要一辈子后悔,永不得安宁,忍受良心漫长的谴责。”
 
“哦……夏风吹起来吧!我有些热了……看我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脸红。”
 
“我干嘛要脸红,你自己才需要脸红呢?”
 
“我为何需要脸红?”
 
“因为你伤害了我。”
 
“可那是在你的故事里。”
 
“可那故事里做出了伤害动作的人是你。”
 
“可那是你说的。”
 
“我说的还不够吗?……看我干什么?”
 
“你美啊!”
 
“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无赖!”
 
这种对话仿佛并非第一次;夏风吹起来;夏风其实一直吹着;妻脖子后面的那朵云彩已经散淡得只剩下了一丝,若你一直盯着看,肯定会以为它们是溶解在了天空的湛蓝里;这晴朗的天气将持续到十几日之后,当夏天的雨终于落下来时,我们的麦子都已经收到了仓里,麦田将变成稻田。
 
“我的故事嘛就在这条新大路上,就在这片麦田里。那是在大爆炸之后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
 
“什么大爆炸啊,总不会是宇宙开始的大爆炸吧?”
 
“当然不是,你听下去就会明白的。那也是麦子收割后的时间,我和我的朋友陶冲冲在这新大路上蹦蹦跳跳的。所以应该是中学时候吧,否则即使我们兴奋无比精力无限,总也不好意思这样活泼的。我们来这里游玩还有一个目的,也许连我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这是隐含在心里暗暗的一个目的,然而强烈而难于抗拒。”
 
“是一个什么目的呢?”
 
“我想,是为了等你从新大路上走过吧。”
 
“等我从新大路上走过?”
 
“等你从新大路上走过,我们喜欢看你,看你从新大路上走过,看你从阳光里走进了新大路边那几棵高高的蓖麻树厚大的叶子遮成的阴里……可惜现在那几棵蓖麻树已经没有了,否则你还走一回给我看看。”
 
“它们是怎么没有了呢?”
 
“也许是老死了,也许是修新大沟的时候被人砍了,也许是被人偷走了……我也不知道;有一天我发现它们就没有了。”
 
“你感到惆怅了,没有了它们?”
 
“当我从这里走过,一想起了它们,尤其是阳光的中午,的确感到惆怅,也许是单纯的寂寞,像是失去了一个熟人,你再不可走进它们的树阴里,仿佛你再不能同一个朋友相见。”
 
“继续啊!”
 
“完啦。”
 
“什么玩啦!——你可不能这样敷衍我,你必须给我讲下去,你总是说些这样的故事,连开头都没有你就说完了,你必须得让我不看电视,这怎么行。”
 
“好吧,我再说一点,只是在我看来,不免有点画蛇添足……”
 
“蛇添上足就成龙啦,飞龙就上天了,若是蛇就只能钻草,你连这都不懂吗?我愿你是天上的飞腾的龙,你可知道?”
 
“我知道,这是无需耗费燃料洁净的飞行。而你就是小仙女,你乘着一朵洁白的云,你飞在天上,飞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这叫若即若离,或者难舍难分,或者相守相盼……那时候,我们跑累了,出了一脸的汗,我们就停在了路边,坐在了田埂上。后来就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兵士,他们包围起来……”
 
“把什么包围起来,难道是你,你不害怕吗?”
 
“不是我。他们包围的是飞机的残骸,在一两天前,一架军用飞机坠落在了这片麦田里,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好几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大爆炸了?”
 
“对啊。他们直到这一天才找到了它,然后就把它包围起来,还要日夜守护着,生怕军事机密有所泄露。”
 
“你还不赶快走开,他们也没有驱赶你?”
 
“我才不走哪,这是我们的麦田,夏风如此凉爽,天气这么美好,麦田中看到的一切这么美好,我们还没有等到你,看你走入蓖麻的树阴里,我们为什么要走。”
 
“后来呢?”
 
“后来我们终于等到了你。”
 
“等到了我又怎么样呢?”
 
“等到了你就看你啊,看你走入蓖麻的树阴里。”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做滑稽的动作,装作无比兴奋大喊大叫,引起你的注意,想让你回头看我们。”
 
“我回头了吗?”
 
“你回头了,你回头看到了我们,我们看到了你回头看我们,你的脸红扑扑的,就如同现在一样——那是阳光晒的,那是夏天自然落在你脸上的颜色。”
 
“看到你,我并没有害羞,没有难为情?”
 
“是的。”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各自走散。”
 
“各自走散去哪里了呢?”
 
“也许回家,也许去学校。”
 
“我和你在同一个学校吗?”
 
“也许吧,也许还在同一个班,也许还是前后排,也许还是同桌……”
 
“那我们也不说一句话?”
 
“我们不是相互看见了吗?”
 
“然后呢?”
 
“然后嘛,日子就慢慢地过去,到了有一天你就嫁给了我,我们就在这麦田中举行我们的婚礼。”
 
“然后呢?”
 
“婚礼完了,我们就回家,我们同赶集回来的人一起走回家;当经过我们那片菜地时,我们特意拐进去,摘上一个丝瓜、两个黄瓜;晚饭我们就做一大碗丝瓜鸡蛋汤、一盘凉拌黄瓜;丝瓜鸡蛋汤就是碧碧黄黄,凉拌黄瓜是红红碧碧,真是色香味俱全,美好的一天哪。”
 
妻对自己种的蔬菜,就如同自己养的家禽似的,总舍不得拿去市场上出买。于是我们就老吃丝瓜和黄瓜,但也吃不完,黄瓜还可以腌起来留着慢慢吃,丝瓜养老了可以用来洗碗做抹布,但怎么用得完呢,送人也送不掉,这东西,谁家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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