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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起——读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时间:2010-07-21 11:42来源:半壁江原创文学网 作者:千山雪 点击: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想一个喜欢诗歌,并且阅读诗歌的人,海子的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人们比较喜欢的吧!对于海子,这是他流传比较广泛、影响最大的一首诗歌。也许,这不能算作海子最好的作品,但对于认知海子,这的确是一个切入点,或者最为通俗的链接。
  
  对于很多人,能记起这首诗歌,也许就是这个充满想象和诗意的题目了,或许,不必熟记全文,单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会使人陷入一种宁静而富有质感的空间画面。直犹如面对大海,视野豁然开阔,渺茫而碧波荡漾的大海,很快就以一种被吸附的方式,迅速地失去自我。而此时,春暖花开,来得突兀,却相得益彰,真乃轻灵之语、神来之笔。仿佛身后的山川大地,在一个漫长的季节所要呈现的美感,在刹那间完成,春风荡漾着碧绿的花草,阳光正暖,一切的花开,都是要在面朝大海而失去自我时,以一种瞬间绽放的形式呈现,是要把人生的底蕴或者背景定格在春暖花开的瞬间。似乎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或者窥见花朵以渐次打开的方式,由含苞直到全部绽放出娇艳的画面。而这一切,都在有意识或者无意识放大一个背景,春天的温暖,以及生活的诗意和宁静。
  
  这样一个诗意空间的构设,看似无我,其实也无不呈现出其间的“我”,或者彰显出一个灵魂,在支撑着这一切美好画面的展开。海子在构建这种诗意空间的同时,或者那一瞬间,浮现在心头的应该是一个情绪,并非现实的白描。而这种构建的基本元素是,大海、花开,在这两个基本元素之前,都加入了前提,面朝和春暖,也就说,客观上的视觉冲击,融入了主观审美意识的意愿。在两者之间,是一个人的介入。而此时,面对这八个字的时候,似乎就像我们在观看电视剧时的心情一样,剧情的吸引着我们看下去,而观者总是要找到个人感官上的心理需求,也就是把自己幻化为故事的主角。也就如同看《射雕英雄传》,男孩容易把自己想象成郭靖,而女孩容易把自己想象成黄蓉一样。在看到这八个字时,我们首先是主观上的介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诗意的美好生活画面,也是富有丰富美感的意念。正是这样一种使人向往的意念,提升了我们对于生活的平淡,和生命神圣美感的认知。当诗人为我们截取一个,或者在万千个生命意向之中,为我们构建了一个诗意空间,强烈地吸引着读者,犹如走进了一个滨海花园,此时大海静静地打开我们的视野,一波一波的浪花,没有咆哮,只有淡然如同生命一样的律动,像生者的呼吸一样均匀,清新而自然。一个优雅的座椅放置得恰到好处,一杯清茶正飘动着缕缕清香,而此时的生命意识,正在以一种淡然沐浴在阳光和春风里,犹如那些花,有的盛开,有的半开,有的含苞欲放,自然呈现。而这里,只缺一个主人,那就是读者。正如海子一样,追求着这样诗意生活的状态一样,我们同样渴望。所以,一看到它,就情不自禁地陷了进去,坐在那椅子上,默然与周围的世界浑然一体。形成了,人与自然和二为一的思想境界。我想,我们都忘掉所有的过往,而无语,倾听者大海的浅唱低吟,或者花开的消息。
  
  在这里,我想到了张九龄的《望月怀远》,对这首诗的全文能背出的可能不多,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定不会陌生。为什么记起这句呢?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感觉上有一种灵犀上的相通。“海上生明月”,本是一种惬意的自然场景,而“天涯共此时”也并无奇特的景象,也就抒怀而已,但一旦两者结合起来,慢慢吟来,细细品味,陡然觉得意向丛生。两者都是以作者的生活感受,切合了读者的性情,可以用“感同身受”这个词汇来形容。而,无疑每个读者,都会默然想到许多,而至于读者体味或者获取多少,只在读者的生命感受力。而诗句,恰恰在此时能以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撼动读者的心灵,或者说点燃读者的情绪,而后就随即淡失在这样的语言之下。忘掉了语言。而瞬间建立起来的意象,是属于读者个人的情感。而情感是自然相通的,这就是我们喜欢诗歌的原因。另外,这两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于看似无我的介入,却处处可以介入。犹如,一片敞开的草原,谁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足迹,犹如,大海,犹如,明月,犹如春暖花开,是诗意的敞开,人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大海、明月,或者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海子一开始就用了这个词汇,在实际生活之中,明天,也非今天的明天,也意味着未来。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常常用到这个词汇,明天意味着希望,意味着开始,许多时候也意味着重复。也可以说,打算,因为我们常常会说,明天去做什么。也就是这个在日常生活中频频出现的词汇,给了我们更多的启示。那么这个词汇,海子在这首简短的诗歌用了三次,每一次都有递进之意,感官上具有层次的美感。
  
  那么海子的第一个“从明天起”怎么说呢?做一个幸福的人,从这里看出,海子生活得并非幸福,如果幸福的话,何必从明天起呢?为何不从今天起?可以说,海子对于明天,或者未来充满希望。这里看出海子渴望着幸福。如果问取一个人幸福吗?也许很难回答,因为幸福,并不能作为一个词汇形容一个人幸福不幸福,幸福只能是一种感觉,或者说一时一刻的幸福体验。在生活之中必竟还有痛苦,酸、甜、苦、辣,才是人生的四种真味。若单单把幸福提出来,并不能得到一个完整有效的答案。若问一个人,怎样才算一个幸福的人?也许是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理解。而海子给我们描绘了什么,或者给幸福的人下了一个怎样的定义呢?
  
  那么,海子的幸福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对于现代人来说,喂马、劈柴,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生活,然而要找回这样的幸福,只能在回忆里,或许有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回。现代生活节凑的加快,马,已经远离我们的生活,那些“古道西风瘦马”的日子不复存在。马作为一种自然的物种,可以淡漠在我们的视野,但在我们的生命意象里不可或缺。有诗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等等。在生活里,我们也会用到“快马加鞭,一马当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天马行空”等等。在此之前,海子有诗:“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祖国,或以梦为马》)可以看出,马,在海子的心里是一种精神意象,把马的形象定位在“以梦为马”,梦想则是人的精神翅膀。而在“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因此,天堂的马匹不远)”(《七月不远》)可以说,作为马的生命意象,在海子的心中是长期存在的。所以,我们在这里看到“喂”,直接表明一种理想的坚持。由此,我联想到另一个对马情有独钟的人,那就是现代绘画大师徐悲鸿,对于马的理解也教为深刻,也可以说和海子有着灵犀相通,其有句题画“哀鸣思战斗,迥立向苍苍”,马不但赫然以一种神采奕奕的画面呈现,而在精神世界里也彰显出一个不可或缺的生命意象。
  
  而“劈材”也是形式上的意会。对于一些人可以在记忆里找回,但很多人根本不屑一顾,何来幸福而言?对于“周游世界”而言,视线瞬间转换到未来,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因为首先需要的是足够的金钱,其次需要的是时间,而这两者的结合,一个平凡人必然不可能实现。而在两者结合的同时,一定去周游世界吗?我想海子对于幸福的定义,绝非是要这样才算幸福,而是通过这样的词汇传导出一种追求和追寻幸福的心理暗示,这恰恰是每一个人都向往和追求的。试问还有不渴望幸福的人吗?但对于幸福的追问,何时停止过?在读者通过品味诗句的同时,在一瞬间获得感悟,对于过往的追惜,和对于理想的召唤。可以从这里看出,海子纯真的心田所要追寻的幸福,是一种诗意的追问,而非现实的刻板效仿,或者劈材、喂马、周游世界就幸福了。
  
  第二次提出“从明天起”,是关心粮食和蔬菜。也许,是在强调我们已经不再关心粮食和蔬菜了。我们只要关心如何赚钱,然后用钱换取粮食和蔬菜。而关心,恰恰勾勒出漠不关心的画面。也许,我们不关心已经很久了。因为我们远离了土地,而远离了土地,我们就各自走在路上,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人和事物,而对于与自己无关的事物则丧失了兴趣,本能的做出回避。紧接着海子“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打乱了我们的思维程序,好似一盏油灯在风的吹拂之下,忽明忽暗,犹如思绪,断续之间呈现出一种跃然跳动,关心粮食和蔬菜,是回归现实生活的本质,后者则是梦想的呈现,催生出诗意生活的画面,地点是面朝大海,时间是春暖花开。
  
  第三次提出“从明天起”,是要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呢?“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海子试图通过理想的再造,建立起自己的诗意王国。那些已经矗立的山头已经默然几千万年,或者更为古老,起初这个世界上的山河都是没有名字的,就像我们到达一个地方,不知道名字的时候,我们看它的时候都会形成自己的影像,但只要有人告诉我们那些山河的名字,我们在得到一种意象的同时,则失去最初的直视山河的感念,自然、壮美,苍茫、震撼,富有山河最初的本质与形态。例如泰山,在我们心头立现的是什么?是那些过往,是所有和泰山一起的信息涌向心间。从而丧失了,用自己的心灵和眼睛触摸山体的能力。也可以,起初的那份直觉,已经被覆盖。或许就是因为,我们的历史太过丰厚,所以我们困顿于历史的旋涡,而不能自拔。而对于明天,或者未来的感念,却始终不能迸发出激情。所以,我们对过去谈的多,而对于未来,或者明天谈的少。所以,我们一提到诗歌,总是绕不开唐诗宋词。而对于新诗的开拓,迟迟不能进展。我们的精力,已经因为过往而消失过半。可以从影视作品中看出来,中国的影视经典永远来自于历史故事,和四大名著,而美国的影视作品,却有着不可臆测的未来冲击。正是这样,我们很欣赏外国的大片,这说明来什么?对于未来的幻想,可以说我们中国人从来就不缺乏。只是,我们做不到,而要在别人的体验中获得畅快。面对每一条河、每一座山的时候,正是基于这样的勇气,给予它们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按照自己的生命方式感悟世界,和面对着的一切。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这里,真实地表达了海子的心声,传递出友善、和谐的声音。这几句在这首诗歌里从语言的角度看,质朴多于言语。也正是这样的言语,使我们读来莫名的亲切和感动。因为我们知道,对于陌生人的祝福在现实生活之中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对于陌生人,总是怀着莫名的恐惧和不安。由此我想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样的电视剧,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缺失,使我们感到情感的迸发。陌生人,突然因为海子,而变得温暖。尔后,是淡淡地对于善的祈念,是对于生命本同的怀念,也是对于自身这样一个生命个体安然立世的认同。海子这里,要对陌生人的祝福,都在下为一句做铺垫,或者说为了突出,后面的这句“我只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是和前面一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相互瞻望与领会。而这首诗歌最耀眼的词句,就是这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说来也奇妙,每次读起这句诗歌,或者念起,都会是我莫名的感动,也会陷入一种茫然之间。海子在前面,加了一个‘只’字,既突出了对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执着,也是与前面“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作一个区别。似乎灿烂的前程、有情人终成眷属和自己无关,即使有这样的祈念,也被海子送给了陌生人。而这首诗歌写到这里,就突然结束了,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却将读者引入了一个诗意的优美境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如果我们反复吟诵,或者仔细品味,就会越发得醉入其中,而不能自制。
  
  这首诗歌整体看来,简洁富有层次感,而在语言的运用上,默然涌动一种内在的韵律和韵味。带有凝重的抒情色彩,犹如一个朋友在面前诉说衷肠,自然有一种亲切和感动。却也融合了忧伤的情绪,但这一丝不为深知的忧伤,在诗意的优美境界里,不但没有戳伤整体感觉上的圆润,反而通过浓淡的笔墨,把情感的渲染恰到好处。犹如面对一幅荷花美图,一支蜻蜓的介入,翩然于荷叶之上,自然觅得一种“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的画面感。没有晦涩之言,只有轻灵之语,例如“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就是这首诗歌闪亮的眼睛,也是这首诗歌得以在人世穿越的翅膀。还有,个别的言语自然而质朴,犹得人类最初的淳朴和天真。空间感特别强烈,就是这首诗歌语言不多,却由于语言的构建,生出多个空间,例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快就以其语言的直面效应,自然引发阔海无边的苍茫与惬意,这里还有“喂马”、“劈材”、“关心粮食和蔬菜”,如果细细追问下去,读者自然而能体味出空间感,切入一个画面,或者生命段落。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例如“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周游世界”、“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充满着浪漫的想像,传递出丰富的美感。至于,我们为什么喜欢这首诗歌,或许不仅因为诗歌的特质,还有社会的因素,默然之间切合了当代人们的心灵渴望,并由此蔓延开来。放眼看去,这首诗歌所蕴含的情感和美感,仍然有其穿越时光的必然性。
  
  我们知道,写完这首诗歌两个月后,海子卧轨自杀了。我们似乎从这首诗歌所能读到的信息和后来的自杀,找不到任何的必然联系。但完全可以体味出,作者对于现实的无奈,因为从三个“从明天起”,和“我只原”,已经表明了海子现实生活的失意,和对于人世的期待。因为,海子固执地找寻诗意存在的世界,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能是一种诗意的向往,而如何寄居其间?我们,包括海子,都生活现实之中,生活在一个社会迅速转型的阶段。也许这种社会转型剧烈的镇痛,演变成一种情绪蛰伏在诗人的心头,是要与之执意追寻的幸福,有着不可逆转的冲突。当一个人行走在人生的迷宫里,找不到出路的时候,也许死,是一种超然和解脱。或者,说明海子的执著,一直坚信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可以聆听天堂的信息。也许,在那个春天即将开始的时候,海子是要周游世界,而苦于无法超越现实的束缚。一个人行走在火车道上,被延伸到远方的轨迹意象而俘获,他蹲下身来,侧耳倾听轨道上发出一丝微弱的声息,像海的心跳、花开的律动。当他凝神聆听的时候,一辆火车疾驰而过。就这样带走了我们的海子。
  
  海子走了,海子的祝福却日渐响亮,我们依然活在这个尘世之中。我们所能体味到的人生感悟远非一首诗歌所能蕴含,但我相信,有的诗歌可以值得我们去品味一生,或许我们得到的远远没有诗歌所要表达的高度。从明天起,海子为我们的明天开启一扇门,或许我们可以感知一个生命走过这个世界留下的真挚。或许,一个人可以站在许多的至高点,获取在尘世想要拥有的一切,灿烂的前程、终成眷属和幸福。但,也许未得人生之真味。从明天起,是我们每一个人要面对的,也各有自身的面对。但我想,认真面对,和面对生命的诗意,是共同的追求和梦想!
  
  2010年7月1日于云龙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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