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三那年寒假的一天,特别冷。我不想到野外写生,但也舍不得在家里享受似春如夏的暖气。我知道这一生全系在手中的画笔上,于是,背起画板奔向火车站。临近春节,候车厅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座无虚席。当我走到一个角落时,眼前一亮,今天就画她!她的穿着不艳丽,但很讲究,款式颜色搭配得都非常得当,远在我这个学绘画专业的大学生水平之上。她长得漂亮,气质更是超凡。画人不就是画神,画气质吗?
我非常恭敬地向她讲明我的意思,我想她是会同意的。谁知她立刻将细细的眉毛拉得直直的,像是竖起来的钢钉令人生畏。菊花般的笑容瞬间消失,漂亮的五官在她的脸上拧成一个可怕的“火”字。她的那句话更让我感到狼狈不堪——没出息的东西,看见好看的女人就粘乎,苍蝇似的,招人烦!我收起画板扫兴地离去,身后一片嘘声。她又一声吼,起什么哄?我知道那嘘声也送给了她一份。
在另一个角落,我再一次拿出画板。有上一次的教训,我非常谨慎地征询另一位有些土气的女子的意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她长得非常一般,甚至有些丑,但她笑的时候,短粗的眉毛弯曲着,很美。她特意改变了一下坐姿,以示配合,然后又和旁边的人继续谈笑风生。
我的画笔飞舞着,一个美丽女子渐渐从画纸上浮现出来。在我身后聚集了很多围观的旅客。我无暇去听他们议论些什么,全神贯注地勾画她的每一细微之处。当我把一张自己认为非常满意的画像交给她的时候,她却笑着说,你留着吧,已经开始检票了,我得赶紧走,再见。
面对那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心绪万千。人与人总是互相影响着,那怕对方的行为是善意的,有时也会有悖于自己的喜好和意愿。此时如把眉毛直竖起来,用愤怒来维护尊严,那怒容会泛溢丑陋不堪;若把眉毛弯下来,给一个宽容的微笑,那笑里会荡漾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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