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一株生于山石中的野花开始说说郭亮吧,这个到处都孕育着顽强生命力的梦幻之地。绝壁上的灌木花丛或是苍松翠柏牵引着我如此热情地走近这里的满目蓊郁,在这个流火七月,中原大地的脊梁袒露着浑厚的基色,把最热烈的盛夏串联成一帧帧鲜活的工笔画,纵向排列的岩壁囊括了南太行之魂,一瞬间就震慑了每一缕惊艳的目光。与她每一次深情的对望,都使人不由自主地感慨这里气度非凡的宇宙第五季,垂直的岩壁相对而开,间或点缀着几点夸张的素白,那些随风而动的植物轻轻撩拨着人的视线,不经意间就打动了人们内心最深也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盛夏的郭亮静默着迎接着每一个走向她的生灵,一如倔强而又可爱的文人,透过斑驳的阳光,每一片树叶上都是她书写出的生命断章,幽蓝的山风平缓地从每个崖壁的豁口爽朗地穿过,被山谷环抱的郭亮村,背靠着南太行山,日夜守护着温热的自家山河。崖上人家既不沾山外尘事,也不染人间纷争,仅仅只用蘸取了山中翠色的画笔,便勾勒出了一条连接着村庄与山外世界的公路,当这些如同盘古开天之斧劈下的绝壁长廊就像一条条清瘦、坎坷却无限悠长的乡村小路娉娉婷婷地探进岁月的深处,在每一个郭亮人的脸上,我们都能清楚地看到最顽强的生命热力,面对先人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生命奇观,我们唯有凝望着一群人和一个时代的缩影虔诚地膜拜,以满怀的敬仰来祭奠最神圣的愚公之魂。 就是这个别名叫做女娲山的南太行,它将炼石补天遗落下的五彩石铺就成中原的脊梁,山顶的郭亮,山脚的南坪,被经年的风无声无息地吹拂着,在传奇岁月里讲述着不朽的神话。这里的草木曾在辽远的孤独寂寞里浑浑噩噩地躺了千万年,是愚公的铲子惊动了天地,一声声震醒了沉睡中的华夏文明,从此以后,郭亮和南坪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开始了最嘹亮的歌唱,每一片细微的叶脉和每一条裸露的根须,都在认真践行着“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历史使命,群雄逐鹿,烽火中原的号角,伴随着南太行的山风摇荡成绝壁峭崖上星火燎原的希望,点燃了热气腾腾的郭亮和南坪。 抚摸着郭亮村凹凸不平的长廊内壁,脚踏在这里坑洼坎坷的路面,我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许多年前那13条汉子用钢钎和铁锤劈山凿石的声音,他们凭着坚强的意志,仅仅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开通了被誉为天下奇观的郭亮洞,1200米的距离牵拉着历史的风雨,诠释着“愚公移山”的宏伟精神,并把“人定胜天”这四个字书写成南太行坚硬如铁的生命寓言。郭亮洞里凿出的窗就像一双双闪亮的眼睛,从对面的崖顶望过去,雄伟而又险峻的挂壁公路就像系在山间的飘带,从那里再看向山外的时候,移步换景,满眼的草木都是郭亮人最忠诚的信使,它们在南太行一年四季的风雨中穿行着,同时也传递着这里春耕秋收的讯息。 在任意一口窗子里向外望去,眼前尽是郭亮非同一般的造物和情境,当一切突然间渺小起来,最迷人的景色就是从崖壁间飘渺而过的梦幻飞渡了,正午的骄阳为南太行红岩镀上了耀眼的金黄,一簇簇或浓或淡的翠绿点缀在崖顶或半岩,巍峨而又不失旖旎的山体一层一层地翻卷着,俨然是一部包囊世间万象的巨著,远远望去总会叫人浮想联翩。 在郭亮,关于时间的慨念,除却那些汉子们惊心动魄的5年,余下的便是永恒定格于南太行历史峰峦上的万里阳光,红岩上的蒿草不单单以一个卑微生命的姿态绽放成花,它们没用宽阔的叶片来敷衍光合作用,唯有用一簇纤细薄弱的叶子来擎起这些纯白素洁的花儿,它们在满目绛红的绝壁上强迫着迎风盛开,生命的绿和生命的白便构筑了各自的生命时光。这些草木延续着郭亮的风骨,让根须深深地扎进坚硬的石上,将一种信念沉浸在那里温热的风里,默默绽放着生命之重的份量。 一朵花里的郭亮,就是这样凝固了我离开她的脚步,此刻,这里的深夜,我在南太行山麓这个遥远的村落里遥望历史尘烟,这个名叫郭亮的地方必定是上古之神在华夏腹地的笔走龙蛇的杰作,我与隔窗的星斗对望,或许是女娲补天的人间遗恨重新孵育了这样的虚怀若谷,也或许是若干年前的铁马战车铸就了这里的铮铮铁骨,如若不然,如今的吟风钓月又怎么能够还原了她如此不朽的气度? 这里的郭亮,才是我和你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梦幻天涯。我来了,这一程却不是行至水穷处的苍茫回顾;你走了,那一别也不是一念之间被咫尺阻隔的遗恨踟蹰。郭亮是一整夜都在奔跑的梦,从一株野草的花枝间启程,到一树繁花的美好里去,为着草木花石的生命,我将和你笑对人间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