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中学起就对江南充满了憧憬,大抵是受了白居易的《忆江南》中"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句词的吸引。到后来,我渐渐能看到许多有明丽江南风光的明信片,尤其多是在北方天寒地冻万木凋零的春节时候,我的这种向往就愈加强烈了。记得有一次偶见一张江南竹林的明信片,从此被那雨后春竹的洁净和茂密的翠绿深深地打动,于是这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照片便成了我脑海里江南的最突出印象,并促使我最终选择就读于一所江南的大学,以期实现江南寻梦。
我第一次到江南已是初秋时节,并没有立刻感受到江南的美。江南的秋是不明显的,天总是灰蒙蒙,并且时常有雨。相反,北方金秋的蓝天白云更加清丽动人。但是,江南秋天依然温和的气温和许多北方没有的植物和花草,对我来说,总是充满着新奇感。我印象里最深的是桂花。桂花本身很小,貌不惊人,但桂花的香气却是极其浓郁和令人难忘的。在黄昏的时候漫步,如有桂花树在附近盛开,任何人都会被那股甜甜的香气所吸引并忍不住驻留的。这种香介于栀子花和昙花的香气之间,并有一种潜潜的甜蜜,无怪乎江南人喜欢用它来泡酒茶和做点心了。如恰逢细雨,桂花便会随风雨洒落,密如阵阵桂花雨,树下逗留之人便真的是沐雨而披香了。江南类似的香花还有米兰、夜来香和白兰花。白兰花大小似一只瘦毛笔的笔尖,通体是奶白色的,根部常泛着微绿。它的清香可保持许久,故而常被江南的少女佩戴在胸前或作为花镯戴在手腕上。于是花开时节,到处隐香飘溢,令人陶醉。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于众多的花草中,独记得这些香花,可见内在的香远比外在的美给人印象深刻。
江南的冬季来的很晚,并且有很多树木并不落叶。所以感觉上和秋天的差别不明显,只是气温要低许多,衣服要穿多一些。我在的江南一带冬天里极少有雪,如偶尔有小雪,人们必是欢喜雀跃并抓紧拍摄雪景的,因为雪很快就消溶了。江南的冬尽春至之时,便是梅花的绽放时节了。在光溜的枝桠上,有大小不一的花骨朵盛开,或粉白或淡黄或浅绿,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北宋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中的句子:"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便是赏梅的最佳写照。
江南的春天是最美和最迷人的。江南的春来得不像北方的春那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切变化都是静悄悄的。当几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过之后,你会突然发现远处的草地泛起了淡绿色,墙角的樱花树不知何时爆起粉色的云翳。渐渐地,风变得暖和起来,各色的花儿竞相烂漫起来,江水也开始绿起来了。春天的江南到处是美景,引诱着人们踏春的冲动。出得城外,遍地是灿烂的淡黄色油菜花和穿梭其间的繁忙的蜂蝶。先知水暖的鸭儿在池塘边嫩绿的柳枝旁悠闲地戏水,青瓦白墙的农家掩隐在远处丛丛亮丽的桃花之间。江南春游,杭州是必须去的。在早春的西湖园林里,随处可见盛开的粉色桃花和洁白的玉兰花,或依亭或傍水,远远望去像落地的片片彩云。各种颜色的春鸟在桃柳间穿梭嬉戏,发出悦耳的鸣叫声。这时往往游人如织,比肩接踵。欲寻僻静之处,须到山林里。茂密的翠竹,在春雨的洗涤下,更显得青翠挺拔。撑一把伞,独自漫步于雨中的竹林,静静地听雨打在竹叶和林间石径上的声音,我的江南印象终于变成了现实。出的山来,在一间靠"九溪烟树"的亭子里,泡上一杯当地的龙井,边看碧绿的扁舟似的茶叶在水中浮沉,边观赏远处烟雨中雾气氤氲升腾的山林,我的江南之梦便已融入眼前这一切了。
虽然我很想在夏季再去游杭州,以便体会杨万里诗中"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意境,然而江南连续一个多月的梅雨季节过后,便是酷暑,这是我没有期遇的。于是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仍旧记得白居易的《忆江南》诗句: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是的,江南好。我的江南之梦, 何日再重温?
(一鸣2013年11月21日完笔于多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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