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春天来得太晚,所以我对她的渴望就要强烈些。
曾经打开窗子等待南风吹进屋来,曾经做个踏青的梦,到那梦牵魂绕的江南淋一淋杏花的春雨……
这一切源于冬天的漫长,缘于我的朋友和她喜欢的一首歌。
我的朋友有一颗坚强却敏感的心,她喜欢的歌叫做《烟花三月下扬州》。
因为她,所以我也喜欢上了这首歌,只是听着又觉得它太过缠绵,缠绵如历史中那深厚的扬州烟雨和随微风飘下的花瓣,清丽,但却挂满了黏黏的惆怅。
在春天的夜晚来临之前,借着屋外的柔柔的光,我更喜欢读余光中的诗歌,随便翻开一页,却是《春天,遂想起》:
…………
春天,遂想起遍地垂柳
的江南,想起
太湖滨一渔港,想起
那么多的表妹,走在柳堤
(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
走过柳堤,那许多的表妹
就那么任伊老了
任伊老了,在江南
(喷射云三小时的江南)
即使见面,她们也不会陪我
陪我去采莲,陪我去采菱
即使见面,见面在江南
在杏花春雨的江南
在江南的杏花村
…………
余光中生于江苏的南京,却注定要死于台湾的基隆,所以他的杏花,春雨,江南和他柳堤上袅袅娜娜地走着的表妹们,只能成为他梦中的一道风景,他只能在回忆中向往,在向往中回忆,一切关于大陆的、江南的美好都将带入基隆的泥土中去…………
不觉外面的月色已渐渐的升上了柳树的梢头,在依旧有些微寒的五月和五月这朦胧的月光中,更觉得江南离我的塞外,离我的梦都太远了,就是车马劳顿赶去了,也许会大失所望——今日的江南已非诗画中的的江南了:当年的声色犬马也许还在,像秦淮河上的那些游船,夜晚还会灯红酒绿——只是那柳色和烟花就像杜十娘,苏小小,孟丽君们远去后留下的一个个朦朦胧胧的背影,都淡了……
我站在塞外的高处,于塞罕坝森林的边缘,于伊逊河畔,等待属于自己的春天的脚步快些来临,等待一片绿色覆盖了田野;等待一片粉红覆盖了远远近近的山坡,等待一条小溪叮叮咚咚的从田间,从枕畔轻轻的流过……
这一天虽然曾经如梦一样的遥远,春天的脚步因山川的阻隔而犹豫或者迟缓。
但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她就像那些归来的燕子,拖家带口,很温柔,也很猛烈,带着些怀念,带着些回归的决心,踏过江南那连绵的平原和华北的丘陵,跨过古北口的关隘和金山岭上的长城,终于来到了昨年属于她们的这片塞外的山间和水畔。
首先是春雨来了,没有雷的伴奏,也没有微风的相送,塞外的春雨有些羞涩,在厚厚的云后半遮半掩的,招之不来挥之不去,在你觉得一切都不可能的时候,却于夜晚悄悄的降临在那有些伟岸的山峰和静卧着的村庄,如果不是屋檐上接连不断的滴滴答答的声响,谁也不去注意。
我觉得这春雨只能算作我塞外的春天来临前的一个小小的序幕。
然而就是这小小的序幕,也足以让人感到无限的安慰和温暖。
雨后的太阳有些艳,艳的柔和,柔和的刚好不刺眼,让人能看见山的棱角和水的清波。
阳光下往远处望去,蓦然发现草儿就绿了,像一些曾经丢失的魂儿,一夜之间就还了阳,鲜艳的让人心动。
只是这绿有些凌乱,随着地势的高低和起伏,这一抹,那一块的,让人觉得“草色遥看近却无”说的就是这里。
河畔,柳丛,人们三三两两的从这绿色的草地上走过,寻找那么一株两株的野菜:蒲公英、柳蒿或者苦麻菜。
我也去寻找,带着我的女儿和狗儿,我觉得我寻找的是野菜,更是在寻找我那丢失在这河畔柳丛间的童年,还有我童年的幸福和快乐……
突然想起陈秋的诗句来:
春天依旧还会再来
而你,却不能尽收眼底
我含泪微笑着
对你说,我爱你
…………
再过几天杏花也开了,特别是那满坡满岭的的映山红,一下子就铺满了你的白天和夜晚。
风轻云淡,花红草绿,再有一条小溪蛇一样蜿蜒着身姿从鸡鸣鸟唱、炊烟袅袅的村庄间穿过——谁能说这不是一幅画呢?一幅有山有水的画?一幅远在江南也许会被你梦到的画?
如果你有兴趣,不妨到这里走一走,春天的塞外本来就是一幅长长的画卷,一幅用文字难以描绘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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