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微山湖,像我这般年岁的人,都不陌生。因为它早在《铁道游击队》片尾曲里,被我们唱过无数回。它就像一个旧梦,藏在我们心底。而今又被掏出来,不知会不会物是梦非。
物是也罢,非也罢,我人到中年,两鬓斑白,早已过了易于激动和幻想的年龄,只是神往之情还没有泯灭。否则,便不会忍着长途跋涉的艰辛,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进入湖区,坐上观光车,直奔湖边。所见还是白杨,又有了些芦苇、碧荷、水莲,改写着路途上的单调和寂寞。忽然看见一朵巨大的红莲,拔地腾空,脚下的大地俨然一张荷叶,我们也被它托住。旁边水池里站着一尊雕塑,如湖女出浴,又如荷仙下凡,令人遐想。
登上游船,驶入湖面。视野渐渐开阔,湖上大片大片的碧荷,正应了杨万里“接天莲叶无穷碧”之诗句,只是“映日荷花”寥寥,偶有几朵,极像受了惊吓的丽人,藏着曳着,又忍不住好奇,探出脸,偷窥外面的热闹,恰与我们的目光相遇,顿时羞红了面颊。两边的荷早让出一条宽绰的水道,供游船轰鸣往来,激起的水浪,让荷躁动。而频闪的镜头,熙熙的人语,不时打破湖的宁静。
藏在湖中的水鸟,也被惊起,窜过你的头顶,拍着双翅,逃向远处。在自家门前,它们胆怯又拘谨,让我感到人的唐突和嚣张。
茫茫烟水,连天碧荷,无边芦苇,正是这些恩赐,成为有力的遮蔽和支撑,让当年游击队员们借以隐身杀敌。而它们也做出了贡献,付出了牺牲。如此一想,我们今天远道而来,不应为赏景,而应为拜谒、瞻仰和顶礼,所以我很肃穆。当然,你若喧哗,若亢奋,也无可厚非。在当下,它们确已成为旅游的元素,且正是当地政府慧眼识湖,抓住荷大做文章,建成微山湖湿地公园,让荷唱主角,招来了一车车观光的游客。
当年滕州的志士们,凭借此湖殊死抗战,迎来了独立和解放。而今它们的后辈又据此湖,开发出诸多水产品,沿路叫卖,创造着一种新生活。湖不仅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更是他们走向未来美好日子的承载。
游船绕回来时,我们登上了蟠龙岛。见到一亭,三绕两绕爬上去,并未览到胜景,因为四周林阴遮蔽了视野。匆匆下亭,又到一阁。据说是当年皇帝求医问药之处,我不热心,反倒有些不屑。人都有头疼脑热,顶三两天,就过去了,也只有龙体娇气,还编纂出故事,唬得了别人,却留不住我们的脚步,我们径直向“小李庄”奔去。
一踏进“小李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只见村头树上藏着一个人,下面麻包垒起的障碍边,两个“战士”(人工彩塑),持枪荷弹,严阵以待。此情此景,让时光陡转,仿佛又回到了烽火岁月。只是庄内静悄悄的,我们未能见到刘洪队长、芳林嫂,以及其他游击队员。而游客攒动的身影,喧嚷的话语,频闪的相机,一次次打破静寂,打破回忆,让旧梦复醒。庄内有几座土屋,随处可见摆放的碾子、轱辘、纺车、织机、太师椅、八仙桌、睡榻、衾被、推车、风箱灶等,而这些又消弭时光,拽回往事,让一张张熟悉的英雄面孔,重又投入我们的心头。
在渔姑岛看吴桥杂技时,我也曾随着众人鼓掌喝彩,但到底心生怜悯,因为从精彩里,我又看到了过去卖艺人的旧影。一个年仅七岁的女孩,能承担起第四代传人的使命么,童年早已涂满惊险,还有什么幸福可言。想到此,我的旧梦,又遭触醒。
离开湖区,登上大巴时,又值“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只是少了土琵琶的弹响,也没有众人的合唱,但微山湖依旧喧闹。我真希望游客快快散尽,让微山湖阒寂,得一夜安眠。
心载那首绝唱离去。在盈泰温泉度假饭店,我们饱食之后,都迫不及待地将疲累的身躯投进温泉,泡了一处又一处,但感触最深的还是鱼池。人刚静下来,小鱼就偎依到你脚边,用嘴轻嗫你的脚心,微痒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所以这种小鱼也被称为“按摩鱼”,至于有什么功效,我也说不出子丑寅卯。但这种人鱼相亲的场面,让我久久依恋。
光阴荏苒,旧梦难觅。且让这满池的泉水,给我们的旧梦蓄一个温馨的结局,潺湲的尾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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