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晨练路过河边时,常遇到一对七旬左右的老年夫妇相互牵着手在林荫小道上散步。
他们年纪相仿,但个头迥异。男的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像是北方大汉,女的则身形瘦小,恰是典型的南方小女子。
看他们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浅灰色工装,猜得出他们已退休多年了。
有一次,天下着小雨,我估计碰不到这对老年夫妇了。可当我跑到河边时,却还是意外地遇见他们。
也许是走累了,这对老年夫妇相偎地靠着路边的木栅栏。男的依旧是牵着老伴的手,轻轻地与老伴说着话,老伴目光有些呆滞,但那股认真听的模样,像是小学生在听老师讲课,脸上还不时地挂着幸福的微笑。
我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我不由地停下脚步,向前与老人聊了起来。
原来这对夫妇早年从苏北逃荒来到婺源。男的姓马,女的姓刘,夫妻俩离家的时候,把刚满三岁的女孩丢给了孩子她姥姥。
那年同来的还有村里几个老乡,来的时候正赶上县里的工业大会战,于是就相约一同去县上煤矿当了下井挖煤的工人,妻子在矿上做家属工。
刚开始,老马师傅夫妇俩同挤工棚,后来有了孩子,就到附近的村子里租房子。大女儿七岁那年,马师傅把她姥姥家接来,上了矿上的子弟小学。后来又有二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虽说那年头工资收入不算高,但也能维持一家六口生活。
一晃就是三十多年,先前与马师傅一起出来的同乡退休后都陆续回苏北老家,惟有马师傅因双亲早过,老家又没有什么亲戚,也就留在婺源。
马师傅很健谈,他点着我递给的烟,又说上他们的故事。
马师傅今年七十六,老伴过了年才六十八,两人相隔八岁。因为家里穷,马师傅快三十岁才结的婚。结婚那年,老伴才十七岁,多报了三岁,政府才给登的记。
马师傅年轻时脾气很爆,遇上心情不顺或生活难题时,瘦小的老伴便成了他的出气筒,酒后对老伴施些家庭暴力也是常有的事。为此老伴也曾赌气出走,独自逃回老家,但眷念儿女又回来与老马艰难度日…
这样的生活维系了好多年,自到三个女儿相继出嫁,小儿子考入省城的大学,留校教书后,马师傅的生活有了好转。
可就在马师傅退休那年,老伴因患高血压,引发了脑中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生活几乎无法自理。为治好老伴的病,马师傅陪她去上海,南京等大医院看过病,但未能根治,还落下后遗症。
儿子、儿媳多次来接他俩去省城,都被他们拒绝了。这些年婺源的旅游热,优化了百姓的宜居环境,几十年养成的生活习惯都成了他们留居婺源的理由。颇为失望的儿子、儿媳只好把他们搬进县城,并在新建的花园小区置下两居室,让他们安度晚年。
从此,早晨牵着老伴的手来河边散步成了马师傅每天的必修课,只要不是雨天或下雪,似乎从未间断过。几年下来,老伴的病情居然有了转机。
年前去省城看望孙子,顺便也带着老伴去看病,医生说病情较以前好多了,有完全康复的可能。
说到这里,马师傅心情豁然开朗起来,牵着老伴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我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由衷地祝福他们:
牵手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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