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老家三十多年的七奶奶从上海回来。我已记不清她年轻时的模样,只是常听母亲念叨。
七奶奶气色不错,耳不聋眼不花,一见面就拉着我的手,高兴得合不拢嘴:“看!几天的丫头,如今丫头也这么大了!”
七奶奶记忆极好,说起往事就像她从不曾离开过。席间又说起小时候的事来。我小时候头发稀、黄,老家有这样的说法:小孩子剃一次头,头发就多一些,越剃就越多越黑。可是我却惧怕剃头,每次都是哭的昏天黑地。有一次被七奶奶碰见,她不知使了什么魔法,我不但老老实实,还咯咯笑个不停。从那以后七奶奶就成了我的私人理发师。我四岁前就几乎没留过头发,可是剃头并没有什么多大改变。一直到上小学母亲才为我留起辫子,但头发仍然少且黄。七奶奶总是边帮我梳辫子边念叨:黄毛几根根儿,吃一辈子好东西儿。时间久了,那富有“诗意”的乳名却没人叫了,反而“毛丫”、“丫头”的叫了起来。就连父母也这样就起来。于是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烦恼,特别不喜欢听别人喊我“毛丫”、“丫头”。就为这,我还记恨过七奶奶,说是七奶奶给我取的外号。
多久没人喊“丫头”了?那声声“丫头、丫头”的轻唤,若潮水般漫卷了我的身心。我不是也经常这样喊女儿吗?丫头是什么?丫头是亲人嘴里那块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的小糖果啊!甜蜜着如梭的岁月,共享着如水的亲情!
那些被称作“丫头”的时光总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时光,不解世情,不问沧桑,没心没肺的笑,淋漓尽致的哭,无忧无虑的玩。如今也早已过了那个被唤作“丫头”的时光,还是不期然的被那一声丫头牵扯着心弦。一声丫头,几多爱怜!一声丫头,绵藏着亲人多少声声不息的疼惜和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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