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明媚的阳光带来了和煦的春风，带来了盎然的生机，带来了新春的希冀，也带来了温馨的亲情。清明放假，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儿子儿媳驾车返里，让空巢家庭再一次沐浴在融融的温馨氛围之中。

　　虽说长途驾车很辛苦、很疲倦，但为了赶在清明之日赶回老家去拜祭先祖，以释一份思念之情，更为了却一份心愿，儿子在历经数小时的驾驶后，到家匆匆用点饭菜，再一次载着我们踏上回归故里的旅途。

　　汽车行驶在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上，透过车窗，远遥近看，塬上风光令人赏心悦目。在一片葱葱茏茏的绿色之中，那黄灿灿的油菜花随风摇曳，飘逸的清风裹夹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勤劳的蜜蜂儿提着小小的花篮，在花丛中忙碌地上下翩飞奔忙采蜜。洁白的梨花冰清玉洁，在片片翠叶的点缀下，愈发圣洁高雅。望着此情此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悠然袭上心头。

　　近了，更近了，小镇的轮廓依稀可见。数分钟后，当儿子把车停在公路边，我们依次下车之时，眼前的一幕让我们心旷神怡。好大的一片绿洲，阵阵绿浪随着清风均匀有致地起舞翩迁，那拔节的麦苗蓬蓬勃勃，煞是惹人爱怜。塬上的离离青草在枯萎中拼命地挤着葱绿的身躯探寻这神奇的世界，享受着美好的春光。沐浴着习习春风，徜徉在大自然的怀抱，唯有此时才能够深深感知，为何游人热衷于春日踏青？为何万物唯有在此时才能彰显勃勃生机？

　　带着崇敬、带着虔诚，我们来到墓地，在这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里，依照惯例，在先人的墓碑前焚化纸钱元宝，为先人祈福祝愿。儿子自上大学后，九年来是第一次亲手在爷爷的墓碑前燃纸钱冥币，送祝福祈祷。儿子跪在爷爷的墓前，只听他嘴中念念有词：“爷爷！不孝的孙子历经九年之后，第一次清明节来看望你老人家，你可别要见怪啊！我知道，你心里最最疼爱你这‘矮个子’的大孙子了。记得小时候在你和奶奶身边之时，那时的你每天一大早，当我还未起床时，你就把各色点心送到我的手上。我喜欢什么玩具，哪怕再贵你都不用眨眼就给我买下。只要你出门，必定会带上我。你高高的个子就是我的了望台，你的肩膀就是我的座椅。每次，你都会让我骑在你的脖子上，我的两只小手就揪住你的两只耳朵。一次，不喑世事的我尿急，竟在你的脖子上小便，那尿液把你的衣服都淋透了，可是你一点都不气恼，仍是把我高高地举在手上喜笑颜开。上学后，只要每次我随爸爸妈妈回去看望你，你总是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嘴里还念叨着‘我家矮个子斌斌回来了！’每当此时，你脸上的笑纹就像盛开的菊花。即使后来我的身高已与你比肩，可你还是把我当着孩子一样宠着、惯着。爷爷！你学习白求恩可算是学到家了，人家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人民服务。而就在我在国外期间，你也发扬白求恩的精神，三番五次地跨过千山万，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就为在梦境中看望你的大孙子。爷爷！今天外面春暖花开、气候宜人，你已经沉睡十年了，累不累呀？闷不闷呀？你的孙子现在也是有房有车有媳妇的人了。我知道你平生最喜欢去户外溜达，今天，你就赶快起来吧，你的孙子亲自驾车，你爱上哪就陪你到那玩耍，怎么样？你愿意吗？……”

　　听着儿子别具一格、风趣幽默的另类祈愿，我们沉重的心情不觉轻松许多，竟是有了几份欢声笑语。望着今日高大帅气的儿子，一丝喜悦、一份自豪如春日的暖阳般在心底油然而生，往日的一幕幻化成春日温馨的回忆。

　　儿子！不期然间你已年近三十，望着今日英俊潇洒的你，妈妈的心里韵满幸福和自豪，往昔的一幕幕犹在眼前浮现。

　　那是二十八年前的一个初秋，当你这个小天使悄然在我的体内孕育，那初为人母的幸福不言而喻。在吴家，你父亲是长子，在他未出生前，便有三个孩子相继夭折。为此，在你父亲小的时候，你的爷爷奶奶倍加珍惜宠爱。在当地老年人世俗的目光中，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余孽还是根深蒂固的，而你的来临，既满足了他们的愿望，更让他们喜笑颜开。望着刚出生时你胖乎乎的小脸和优于其他新生儿的身高体型，更是让他们喜不自胜、爱如珍宝。

　　当你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望着你甜甜酣睡的模样，那温馨的一幕又在妈妈的脑海中萦绕。妈妈怀着你的时候，由于那时的工资较低，生活水平不高，常常是粗茶淡饭果腹即可。水果，在那个年代是奢侈品，虽说品种非常单一，但对于我们工薪阶层来说，还是不能时常享用的，因此，妈妈时常把廉价的萝卜当水果吃。那时的妈妈，并不挑食，只是吃素不吃荤，特别是怕闻到鱼腥味，若是哪家烧鱼，妈妈闻到便会反胃，为此，唯有关闭门窗，以求得一时的心静气闲。

　　在同事朋友的眼中，妈妈给人的印象总是非常的纤弱文静。而当妈妈怀着你的时候，却是异常的坚强。从初孕直至你出生，妈妈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始终是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独立完成自己份内的工作，哪怕再苦再累，妈妈都能挺住，为此，也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一致赞誉。由于妈妈的工作业绩突出，连年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和优秀团干部。由于妈妈的技术过硬，即使在身怀七甲之时，车间依然点名让妈妈参加一年一度的操作运动会。

　　你爸爸和妈妈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你爸爸所在的企业是一家大型企业，在当时社会名望很高，是江苏乃至全国的一面红旗，为了日后的调动工作方便，所以就把家安在你爸爸的工作单位。那时，妈妈的工作单位离家有六里地，那时的路况远远没有现在的路况好，都是砂石路面，晴天还好，若是到了雨天，雨水就会囤积在大坑里，形成一个个泥水潭，稍不留意不是一身泥，就是在措不及防的状态下摔上一跤。妈妈上的是运转班，到了夜里常常是没有路灯，漆黑一片，毫不娇气的妈妈就是在这深一脚浅一脚中坚持自己骑车上下班。记得我们那时居住在三楼，而且是紧靠马路的第一排，你爸爸只要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就可看到妈妈下班时骑车的身影。在我们家的前方有一座桥，既很高又很陡，这座桥也是妈妈上班的必经之路。每次过这座桥，妈妈都是直冲直下，从不下车，即使是在怀着你六个半月时，妈妈骑车仍是过桥不下车。一次无意中恰巧被你爸爸看到，你爸爸非常担忧我们母子的安危，生怕我们有个闪失，在对我一番“教训开导”之后，再也不让我自己骑车上下班，而是每天由他准时接送。

　　也许，我们母子的渊源深厚；也许，今生注定你就是我不可或缺的儿子。记得当妈妈怀着你五个多月的时候，一次妈妈去上中班，在经过那个大花园落成的转盘的时候，一个农村女人，手里抱着一件军大衣，站在马路中间左右摇摆，妈妈骑车时一个避让不及，连人带车摔倒在地，手掌皮磨破了，裤子摔破了，隔着厚厚的毛裤，妈妈的膝盖处还是被擦破了一大块皮，流血不止，望着那位被吓得可怜巴巴的农村妇女，妈妈没有责怪她，而是放她一马。总算还好，妈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你安然无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妈妈还是一瘸一拐地坚持去上班，晚上回来后，当你爸爸看到妈妈膝盖处的伤口处时，心痛不已。

　　在漫长的十月怀胎的等待中，妈妈唯有一次例外休息了两天。那是在怀着你七个月的时候，一次一个粗心的男人，推着满车的粗纱不小心从后面直接撞在妈妈的后腰上，当时痛得妈妈大汗淋漓，可妈妈仍是咬着牙一声没吭。望着我因疼痛而变得惨白变形的脸庞，周围的姐妹们吓得不知所措，急忙把妈妈送回家中。你爸爸见状也急得一筹莫展，赶紧打电话给你的爷爷奶奶，得知信息后，你的爷爷奶奶吓得从几十里外慌忙赶来。好在有惊无险，也许是妈妈长期从事劳动的缘故，也许是妈妈吉人自有天相。两天后，我们母子安然无恙。妈妈又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去。

　　直到离预产期还有近半个月的时候，妈妈的腿出现水肿，血压偏高，医生格外关照，不让妈妈继续上班，建议休息待产，直到这时，妈妈才离开工作岗位，静心在家等待你的降生。

　　等待的心情是幸福的，每天都能感受你给我们带来的不同惊喜。

　　你的爸爸天天要上班，很累很忙，无暇照顾我。为了方便妈妈的起居饮食，你爸爸把我送到你爷爷奶奶的身边。那时你爸爸上运转班，不管晴天白日，还是月黑风高，风雨无阻、始终如一，天天骑单车往返八十多里地回去陪伴我。无奈你迟迟不来，整整二十三天，你爸爸一天不拉，天天回来。他的朋友们舍不得，常常劝你爸爸不要太劳累，可你爸爸就是想在第一时间，亲眼看着你来到这个精彩纷呈的红尘中。

　　在当地流传着一句口头禅：过月的丫头遍地找，过月的小子稀又少。你过了预产期还是迟迟不来，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如果过月还未生，只要天天晚上过桥就好了。你奶奶偏信迷信，于是，她天天晚上陪我过桥，可这招丝毫也不灵验。于是，你奶奶又打听到，说只要到从未位光顾过的人家，让人家事先备好一碗饭、一碗菜，这家人全部回避，孕妇独自走到他家，不言不语将饭菜全部吃光，随即便迅速离开。为此，你爷爷奶奶便与一家平日不太走动的邻居预约。那次妈妈所去的人家，桌上备的菜是卜页烧白菜，那卜页可是妈妈从不问津的，为了你，妈妈只有憋着气强咽下，可这招还是不灵验，你还是不肯降临人世。

　　说来也巧！就在超过预产期的第九天，那天早晨，我送你爸爸去车站，回来时我独自骑着单车穿梭在小巷里，看着我大腹便便骑着“２８凤凰”自行车，吓得一些年老的长者大惊小叫、高声呼喊，生怕妈妈从高高的车架上摔下来。也许是你爸爸太劳累，也许是那晚的雨下的不是时候，就在你出生的那天晚上，你爸爸没有回来。夜晚九点多钟，当纳凉的人们三三俩俩的离去时，妈妈和往日一样，躺在床上看书。待时针指向子夜时，妈妈微感有些不适，当时也没太介意。可过了一阵，腹痛加剧，本想挨到天明，可阵阵腹痛折磨得我无法安睡。直至凌晨两点半，腹痛愈来愈加剧，此时，我心里明白，再也不能拖延了，为此，我才忍着疼痛叫醒你爷爷奶奶。他们迅速起来，叫来你准姑父，好在医院就在家附近，三个人用自行车把我推扶着送到医院。

　　由于妈妈的疏忽，回老家时没有将历次就医检查的病历带回去。当医生在咨询时，原本简单的几句话，妈妈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实在不能言语时，妈妈就咬紧牙关，向医生打手势示意暂停。短短的几句话，竟是用了半个小时才断断续续地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