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第一刻，速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妈，我回家了。”给她报个平安，已成了习惯。我知道不管离开多久，走多远，母亲总在牵挂担心我。

　　其实，离开母亲也不过是半个多小时，刚才坐车才从她身边离去。只是，一路上，想着她送我上车期盼的眼神，想着她吃力走路蹒跚的样子，想着她中午坐在炉边差点不小心滑倒的险情，想着她不能上楼下楼的艰难，想着她想说又没能说的心绪，想着她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的沉默，我的心都掉到眼上了，要是真的一不小心，再摔倒了该怎么办？要是不注意的时候电炉子线把她绊倒了怎么办？要是那些小孩出出进进打闹把她撞了怎么办？因为腿伤手术还没能痊愈，这些“要是”都不能发生的，所以一路担心，一路害怕，回到家立马拨通母亲的号码。

　　和母亲说了很多：“妈妈，不要上楼下楼啊！”“妈妈，不要坐矮椅子啊！”“妈妈，不要弯腰下去捡东西，要是需要就叫侄女好了”，“妈妈，走路要慢点啊……”一遍遍的叮嘱，发现自己快成了从前的母亲了，不停的唠叨，不停的嘱咐，不停的提醒这个，注意那个。就算是母亲说了不要紧，说她会注意的，我还是在挂完电话之后，感觉没有说完，还是想着她的样子心里难过，只能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让泪水流出来。人怎么就真的会老去？怎么老去之后就真的经不起事情？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即便是在有用的人，老了，有病痛的时候，怎么都会显得如此的让人怜惜和心痛？那个曾经为我挡风避雨，为之骄傲的母亲在今天怎么就会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变了。上班的时候，总以忙为借口，很少回家。时值过年才回家住几日，和母亲在一起，才发现她似乎不像从前了。以前我们在一起，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关于家里的，亲戚的，哥哥嫂子的。只是，这几个晚上和她呆在一起，她都沉默着，即便我主动找话题，她也只淡淡的附和几句，就不再和我说话了。母亲很重情义，以前过年，总会提醒我要去这家走走，那家拜年，今年，再也不提了，就算是我们谈论到是不是该去这家或者是那家，她也一言不发，我知道不是她不再重情义，而是她知道自己走不动，也不想去要求儿女。母亲以前总是睡的很晚，做完家务之后，要么看电视，要么就坐在炉边打瞌睡，瞌睡打的香的呀让我也生出几分羡慕。而这几个晚上，她也熬夜，也睡不着，可我开着电视她也不看，瞌睡也不打，就那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木然的望着墙，一动不动的。

　　母亲老了，确实老了。不是她的年龄有多大，而是世事和家事让她变老了。头发全白了，背也有点驼，尽管腿伤没有完全影响到她走路，但也只能缓慢的前行，甚至走一会儿，就要扶着墙，站着歇会儿，才能继续。以前来客了，母亲不用一个多小时就能把饭菜做好，就像我每次回家，在上车的时候打电话给她，等我到家，饭菜已经上桌了。只是，这次我如往常一样上车给她打电话，并且说想吃她炒的土豆片，可当我到家的时候，母亲还在厨房忙，我期望着一大桌做好的饭菜，到了厨房却看到母亲在慢慢洗菜，侄女在帮忙，锅还是冷的，土豆还没有削皮。看到我换了衣服下厨，母亲还强说：“你去看电视，等一下饭就好了！”我知道饭不会很快好的，她的手脚不再灵便了，腰不敢弯下去，腿不能蹲下去，手不能拿重东西，甚至走动都不方便，怎么可能很快就做好。吃完饭，我把新买的衣服鞋子拿给她试试，不知道是因为穿的太厚，还是因为老了，半天母亲的手都反不过来，扣子也扣不上，连穿鞋子也是我扶着她慢慢的帮她蹬上，看来母亲是真的老了，不再在家里进出自如了，站在某个地方就会站很久，一个姿势，望着远方，如若我不去叫她，她就会那样的站着，母亲啊，你这一站，就站在了我的心坎上，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是忍不住又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是否睡觉了，腿还痛不痛，心才会安稳。以前没有天天回去，所以也就没有注意母亲的变化，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操心，真所谓眼没见，心就不担。当真正的呆在一起，才发现“老小老小”，人老了就真的像个小孩，有病痛的老人就像生病的孩子，哪儿痛也不知道说，甚至有时候还很固执倔强，还需要我们去哄。以前，总认为母亲还很健康，年轻，还能抗住很多的事，我还有一大把的时间孝敬她，所以一直都喜欢说以后我要怎么怎么孝敬她，给她买什么，只是，这次回去，看到母亲的样子，才发现她真的老了，即便是我在有孝心，也许她享受的时日也不多了，心里不免徒生出太多的牵挂和担心：母亲，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