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下了班,我便匆匆忙忙的往医院里跑,去探望我那年届九十,卧病在床的妈妈。自从她被诊断为末期肝癌后,我每天都提早上班提前下班赶去医院。
我坐在病床前,一边用手梳理着妈妈那头希疏纷乱的银发,一边带上亲友们深切的问候。看着本来十分丰满的妈妈,因为疼痛折磨,不能近食而变得日渐消瘦的躯体,心里十分难过。我轻轻的抚摸这妈妈那双因为打补液而弄得紫黑干瘦的手,半饷说不出话来。
因为癌细胞的肆掠,妈妈突然感到胸部剧痛。我看着她那张被疼痛折磨而变得扭曲的脸庞,以及她那声声痛苦的呻吟,赶忙请护士帮忙给她打一针吗啡。我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地呼唤这:“妈妈,妈妈,您觉得怎样了?……”但药物注射后至少需要五分钟才开始生效,而这300秒钟对于体弱的妈妈和我,却是百年的煎熬。
吗啡暂时止住了痛楚。妈妈觉得十分干渴,我喂她喝了几口苹果汁,她平静地对我说:“你用不着每天跑来看我。这里很好,有医生和护士照顾。妈妈都已经是九十岁的人了,该是时候回去了。再说,每个人都必须走这条路的,不是吗?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吧,千万不要为我担忧。”听到这些断肠的语句,我的泪水立刻像涌泉一般倾泻下来。我把妈妈的手贴在脸上,心里感到一阵阵撕裂的痛。我像小孩子似的伏在床边抽泣……
记得五十年前,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一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妈妈坐在病床前,她拉着我的手微笑着跟我说:“你醒了,这里是医院。你右腿膝盖上的毒疮太厉害了。昨天晚上你痛得昏了过去,你二姐和我把你送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今天刚转来中山二院。医生说了,过两天就动手术把它拿掉。你不要害怕,妈妈会陪在你身边。”尽管我不知道什么叫动手术,但我信赖地对妈妈点了点头。就这样,妈妈每天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我,直到出院。
当日我住院时,妈妈的手带给我无限的温暖与安全;今天,我双手紧握着妈妈的手,又能带给她什么呢?当日,妈妈坐在病床前看护着我,充满了无限的期盼与希望;今天,我坐在病床前看望着妈妈,心中却感到万般的无奈与无助。
妈妈感到十分疲倦。我握着她的手,为她祈祷,求上帝怜悯眷顾我亲爱的妈妈,减轻她的痛苦,引领她走完她最后的生命历程。妈妈终于睡着了,均衡的呼吸声显得十分平静。我再一次祈求上帝赐给妈妈一个悠长,美好,安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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