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中的日子悄悄的到来,没有先兆的呼唤,没有愁思的场面,更没有丝毫的绝望。两日多没进食任何东西,努力的等待妻子的归来。
一张白而印黑的检验报告单递到手中,妻子悄悄的转过身擦拭着泪水——那刻中我猜她一定是觉得满嘴都是枯涩和辛酸。她早知道结果,并无告诉我之意,我也乐得装不知道,打一开始我就猜得到自己是个啥情况,也明白命运的捉弄。倔强的拧过头看着病房窗外的绿树新叶,回过头笑看着还带着泪迹的妻子脸庞,伸出手摸了摸说了句:“没事,我这不还好好的嘛,就难受点而已。”
妻绷紧的脸也松了许多,瘪着嘴说:“你就知道笑,就知道好强。”
看着妻子,我哑然了!默默的不再作声,尽力的往脸上透出微笑,心里却早如平静的大海上刮起了一阵旋风,波涛翻滚。尽管心里早不平静,无论如何虚弱的我,都还是得努力的挣扎着微笑。妻子见我一直傻笑,终于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是一个贤妻依靠的雨伞,在命运并未把我推入深渊之前,我就得遮挡着她。
出院之后,明白了病情之后我说服了妻子,让我回老家静养。
上火车前,妻子递过手装得沉沉的背包和一个旅行袋,眼眶里又开始泛起了白花,女儿妍则在旁边问:“爸爸,你去爷爷家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接妻子手中的包,蹲到女儿身边摸着她的小脸说:“爸爸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哇的一声,女儿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妈妈,爸爸不要我了,妈妈,爸爸不要我了,要回云南去了。”
妻子放下手的中包,抱起女儿安慰着,哄着,一边示意我赶紧上车。善言的我一下被哽塞得什么话都没了,低下头从地上拎起包和袋,爬上了已经拉响汽笛的火车。上车后听到声呼喊:你要好好的回来,我们等着你。视线穿过已经缓缓开动的列车车窗,渐黑的夜幕中,我看到妻子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正擦拭着眼泪。
我是一个三口之家的暖灯,在命运并未把我推入深渊之前,我就得照亮着她。
深夜中,孤独的台灯还在亮着,昏黄的灯光穿破污秽的玻璃,射得很远很远。不知何时,母亲已经站到我书桌前面,对还趴在桌上写作的我说:“永,冒写了,该睡了。”
转头看着母亲,才发现她手中还端着两个煮好剥了壳的鸡蛋,忙起身搀扶过母亲坐到床上,带点责备的口气说:“嬷,我不饿,都这个晚了,你脚又不好,还煮……”
坐下的母亲一脸的担心写在脸上,没等我说完就打断说:“你是我儿子!哄得了我?”
尽管我一点食欲都没有,还是接过碗,拿起一个鸡蛋大口的咬了起来。看着我没穿外套,母亲便从床上拉过我的外套披到我身上,拉了拉才说:“晚了,天气凉,要披着的,会感冒的。”
这话居然如此熟悉。儿时多病,母亲常对我说这话。低下头像儿时般听话的点着头吃着蛋,不再作声。
一直等到我吃了两鸡蛋,又隔了下母亲才说:“明天你哥回来了,让他把猪拉去县上卖了给你看病。”
“妈!没事的啦,不用克看的。就这几天难受点,过久就好了。”欺瞒着母亲安慰着她。
“你别哄我了,莉都告诉我了,还给家里寄了给你看病的钱。”母亲摸摸我的脸,没让我申辩又接着说:“这几年苦了你了,瘦了好多!你是我儿子!哄不了我的。”
看着双鬓班白,牙齿早掉了几颗的母亲,内疚的我转过头看着桌子上还没写成的稿子,含在口中还未吞下的鸡蛋满是咸涩味——是泪的味道。
母亲蹒跚的爬起身下楼去了,走到楼门口又交代了句:“早些睡觉,别熬夜了。”
母亲仿佛又老了很多,本已蹒跚的步伐已有点踉跄了,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母亲,鼻音了声算是应了下类。
我是一个两家之顶的柱托,在命运并未把我推入深渊之前,我就得支撑着她。
检验单、车票、小碗、台灯、书本、稿子,一件一件的落入眼中,一件一件的刻入心房,上面承载起每一个牵挂,承载着每一个期望,我又如何能不铭记于心呢?
妻子的愁思,女儿的想念,母亲的担忧——都是牵挂,除了她们还有很多亲人,朋友的牵挂,我又如何能倒下,也不能倒下。想到这些,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如此的重。
乐观向上的精神,积极稳定的治疗永远是病魔的克星,我不该如此的轻浮,如此的自暴的呢?病就算是恶魔,它折磨只是肉体,折磨不了我的精神,我还应该接起这些牵挂,安抚起这些牵挂。而做到这些,就算真正面对了死亡,也将绝无遗憾!
咒骂着自己的颓废,我学会了放松,是的,如此的放轻松——闭上眼安心的躺在床上,静静的休息着,舔舐着心灵上那道本不该有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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