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直在做梦,但记忆深刻的,还是我那逝去的三叔。梦中三叔那高高的个儿,洁净的白帽,得体的衣服,说话的神情与音容笑貌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所以,我今天想的最多的,还是三叔,记得那一年也是初夏,父亲的忌日到了。每年,父亲的忌日三叔一家人都要来帮忙的。那天三叔来的晚,说他有些不舒服,并让我们看他的舌头,我们在他的口腔中看到好几个血泡,姐夫忙挽起三叔的裤子,我们一看就紧张了,三叔的腿上也有了一些明显的出血点!我们说:怎么不去医院呢?婶子在一旁搭了腔:“我说过多少回,他就是不听,说过几天就会好的!
我们与三叔有着很深的感情,尤其在父亲去世后。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快去给三叔看病!其实三叔一个月前就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只是怕耽误了儿子的生意,一直没说,他总说别给儿子添麻烦,让他们多挣点钱,说自己要是动不了了,还得指望着他们……”
果然,三叔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脾脏出问题了,要立刻住院治疗。堂弟听到这话,立马傻了眼,拨通妹夫电话时候说:“这怎么办啊。这么大岁数了,怎么治……”我知道三叔的家境的,这几年,堂弟的生意还好,三叔这些年也没闲着,一直在清真寺当阿訇,[阿訇,是波斯语,意为老师或学者。回族穆斯林对主持清真寺宗教事务人员的称呼]那也是有薪水的,三叔家的盖的房子在当时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呢。这次老人得了重症,治疗的费用应该是没问题的!
三叔有一儿三女,听说在商量给三叔治病的过程中,三叔的儿子只管唉声叹气,女儿和女婿们也一声不吭,堂弟的妻子却说:“我说这话可不是说不给老人治病。俺娘家也有人得了这样的病,花了那么多的钱,到了还是没治好,把钱扔河里还听个响,给了医院啥也见不着,真主的事大!还是在家养着,老人也不受罪……”:
我们去看三叔时就对婶子说:“不管怎么着,有病就得治,三叔有这么多儿女,不治也说不过去”婶子抹了下眼睛:“一头是我老汉,一头是儿子,我到底顾哪头呢?……”听婶子如此说,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便又问堂弟如何办。他说:“先抓点药,在家治疗一段时间再说……”我们没再说什么,毕竟那是他的亲爹。
过了几天,三叔的病越来越沉重,堂弟这才将三叔送去一个新开的小医院住院,说那里的费用少,大夫说先要给三叔输些血,可是堂弟的岳母却说三叔是阿訇,不能输汉民的血,也不让堂弟给三叔输血,说是她女儿以后还要活人呢,不能靠个不健康的男人!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愚昧了……
我们去医院看到三叔痛苦的样子,心里很难过,难道就这样看着三叔走吗?当我说要给三叔献一些血时,三叔的另外三个女儿也在场,可谁都不说话,母亲悄悄推我:人家又不是没女儿,你这样说人家儿子女儿可不是要生你的气么?就
三叔治疗没见起色,堂弟开始叫苦连天,他的女儿们也不愿意出头说句话,是啊,治病僦得拿钱啊,谁愿意说呢!妹夫在银川,听到消息后就给堂弟打电话,说可以给三叔做脾脏切除手术,并说要拿出一万五,让他们带三叔到银川去做手术,堂弟没有答应。三叔看出了端倪,闹着要回家,他说:“人总有走的时候,别再糟蹋钱了!
三叔在家躺了半个月,他在痛苦中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临走那天下午我们去看他时,还没到三叔家的大门前,就能听到三叔一声声重重的呻吟……听得出他是多么难受,但是乡下的人们说不能给他注射止痛针,因为他是阿訇!我看到三叔躺在那里,身边跪了一圈家人和阿訇,婶子边哭边用毛巾擦着三叔头上不断流出的汗。
三叔还是清醒的,看到我们,还在向我们道谢,还说大弟弟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饭,并说他很难受!到晚上八点才能走,他对着钟表看着,说:“这表怎么走的这样慢啊,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当时,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三叔就是八点走的!他的儿女们哭的呼天抢地……婶子紧紧攥着三叔的手,她的那双眼睛空洞而混浊……
我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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