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极度痛苦的呻吟，妈妈终于忍痛生下了我，听着来到世间的小生命的第一声呼唤，妈妈微笑中流出一行酸涩但晶莹的泪水，孩子……

　　于是，我诞生了，生命从此开始……

　　我望着妈妈的眼睛，星星悄悄藏在绿茸茸的草原上，缀满露珠的小草在茫茫大雾中徐徐摇动，露珠滑落了，融在肥沃的土层里。雾闲适地散去，阳光从草原地平线上铺开，印在天与地这张蓝色的穹宇网幕上，柔嫩的小草组成的棉毯上抹满了桔红曙色，五彩斑谰小花挽起一阵微风，清香弥漫在波动的绿浪里……

　　“妈妈，你的眼睛里有我。”是吗？

　　昏黄的油灯下，我偎在妈妈的怀里，从衣襟底下寻找乳头，我吸吮妈妈幸福的微笑，暗暗的祝福，虔诚的祈祷。妈妈慢慢低下头，审视着我，我望着妈妈的眼睛，跳动的火星闪闪烁烁，渐渐远了，远了，远山脚下不是一弯潺潺小溪吗？一簇簇扬起的小浪花，起了落了，落了又起了，象一串串洁白的珍珠起落于摆动的飘带上，溪流在回旋，回旋……密密麻麻的小树安详地站在溪旁，几滴筛下叶音的月影向小溪迅速逆流而上。这幽静的夜，却偶尔插进几声鸟儿的啁啾，蛙声悠扬，青翠的树叶上涂染着嫦娥热烈的亲吻，和谐地奏起一曲又一曲欢畅的乐章。一小孩跟在一个中年妇女的身后，蹦蹦跳跳地来到月夜的溪边，中年妇女走进小树林间，搜寻奥秘的开拓开始了，小孩却蹲下去，捧住一朵当浪花，送进口里，然后试探地踏入小溪……

　　“妈妈，你的眼睛里有我。”是的。

　　雨帘歪歪扭扭地甩动，蒙蒙的雨色浓了淡了，淡了又浓了。我望着妈妈的眼睛，悠悠淡淡的薄云，细细的雨丝闲适地从辽阔的空间流窜下来，信步奔闯于干渴的土地上。啊，大海的咆哮，长河的奔涌，高山的嵯峨，尽情融合在一起，浓缩在一块灵秀的画布上，沙漠在荒凉里摇起清晨的驼铃，长城在蜿蜒逶迤中腾空而起，是欲起飞的巨龙吗？一片蠕动的羊群点缀在远方的背景上，牧羊人扬起长鞭，引吭高歌，于是，一声声塞外情歌便荡在流动的空气里，要是初春落雪日，扬扬洒洒的雪花念恋着空间的自由自在，也恋着飘飞的歌声，摇摇晃晃地落下，而后轻轻醉眠于大地起伏不平的胸襟……

　　曾经象浓云一样的幽发夹杂了几根白丝，我爬在你的肩上，妈妈，我忧郁，数啊数，闻啊闻，象数星星的童话似的，数上清发里渗透的汗粒，也象闻丁香的温馨，闻不够发里沁心的浓郁芬芳。我望望妈妈的眼睛，这是一泓清澈得透明的池水，容不得一丝肮脏，只有我坐在一叶小舟上，摇着桨橹向前驶去，池水的涟漪漛开了，停在水边的两端，定格在浅黄色里显出一些忧郁的笑，仿佛曲曲弯弯的犁沟布在不再光洁的额头上，而池水的中心，我的小舟还在行驶……我怀疑我的忧虑对以妈妈来说是不公平的，我抱住妈妈：“妈妈，我老了吗？……”“孩子，没有，在妈妈眼里你永远年轻。”她笑了，笑得自然，笑得畅快。然而，眼眶太小太小，小得已经容纳不下很多很多的希望，终于这希望滴滴嗒嗒滚落了，滴在我的身上，流进我的心里。我望望妈妈的眼睛，一架彩色的小桥座落在一条水流碧湛的小河上，一端接着一棵古老挺立的杨树，一端接着一株幼弱的小花，杨树上镌刻了“今天”两字，小花上书写着“明天”两字……

　　瞳仁里的收缩会更充实吗，妈妈？

　　哦，妈妈，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