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无端的又想起你。
每每此时,你天使般的脸庞,便在我的眼前微笑着。
与此同时,还交错着你失明的眼,肿胀的身体。
然而你是落入凡间的天使,纯洁的透明的美丽的气息萦绕在你的周围,即使你曾经清秀的脸,已经肿胀的变形;即使你曾经清澈的眼,已经被挤成一条线,我依然相信你带着血斑的眼底,是无尽的繁花似锦。
那是天上给善良的孩子们准备的花园。
我想你,在很多美好或者不美好的日子里。
你象是一张白色的纸,还没来得及让生活给你涂上色彩的时候,就悄悄归于寂静。
更象是淘气好奇的天使,刚落入人间,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你天上的神拉了回去。或许神对你说:那里不适合你,我亲爱的孩子。我想,神爱你。
可是我亲爱的弟弟,从我记事起,你就是我最亲爱的弟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我们是姐弟,每每相聚,和你融洽开心得就象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神爱你,我们更爱你。
录音机里依旧记录着年幼时你认真的对我喊:好好学英语!抽屉里依旧有你微笑的照片,你家后面那片早已不见的草地里,全是你玩闹的身影。我们一起拣瓶子,摘叶子,捉虫子。我们一起在角落里找野葡萄,你蹲在那里小心的把葡萄捧在手心里笑的样子呵,我亲爱的弟弟。
你永远记得有个姐姐,要把好吃的留给姐姐,姐姐却总是会要抢走好的给自己。每当吵架,你一定先来说对不起。不论吃什么,要什么,你总是很大方甚至很宽容的把它让给别人,那神情,象极了一个老人。
你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每当你给你后来出生的弟弟唱歌时,本来哭着的他一定安静下来,睁着和你一样清澈的眼睛看你。
你天生长的漂亮,很聪明。如果你还在,如果你健康的在,你一定才华横溢,充满活力。暗恋你的小姑娘羞涩的告诉我:姐姐,晶晶哥哥长得特别像王力宏,好帅。我不知道王力宏是谁。
你那么善良,让你身上总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光辉。恹恹的病体也遮挡不了这样的光辉。永远都记得你寒假来我家,抱着一个纸盒子,你小心的把盒子打开,抱出来一只白色的小狗,你爱护它的样子,象天使。
在你弟弟5岁的时候,在快过年的时候,你离开了我们。那个冬天象是一场永远不愿意再回想却永远无法不想的梦魇。
初中时候就知道你病了,天天看着你吃药。高中的时候医生说你到30岁可能就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了。我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会把你接过来照顾你。高三的某天午休,我梦见你死了,大哭了一场。大学的某天,妈妈打来电话说你去医院,医生说你如果不换肾,就只有两年的生命了。我惶惶然不知道那天都干了些什么。
再后来,妈妈打电话让我去你家,说你不太好。
在医院见到你我彻底崩溃了,那是你吗?那是那个长得漂亮清秀的你吗?眼睛肿成了一条线,那线里流出的泪水让我心都碎成了尖锐的小石块刺痛我。可是已经肿变形的脸上却带着微笑。你妈妈说晶晶知道你回来,一定要把那只烤鸭留给你吃。
你已经不能进食不能喝水了,嘴唇干裂,我拉着你的手,用棉签轻轻沾水抹擦你的嘴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我愿意你一直睡下去,痛苦便不会降临。
21岁的生命,象薄薄的花,轻轻膨胀生长,然后很小声“啪”的一下支离破碎了。
然而你竟能这样平静的面对死亡,无欲无求。你甚至还在病床上对你妈妈说如果病能好,你要好好照顾你姑姑家那个智障的哥哥,让谁都不能欺负他。并发症折磨你,痛苦暂时消失的时候你对家人说:让我死吧。
我不知道我是该悲凉,还是该愤恨。换肾和换肾后的费用及换肾后不可预知的结果让医生和你父母艰难的做出了放弃治疗的决定,在给医院家人送饭的路上,我在车里看着年根下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忽然疯狂的想冲下车跪在地上求哪位路过的神仙可以救救我的弟弟。可我知道谁也救不了。
从小吃药,吃了十几年的药。
终于可以不吃了。 在2002年还有几天过年的时候。
再见喜欢你的小姑娘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你的离开。绝口不提你。有一天在杂志上看见一张照片,几乎和晶晶一摸一样,我惊讶的问朋友这个人是谁,她说你连王力宏都不认识?从此以后我多了一个安慰,仿佛晶晶活着一般。
梦里,你在雪地里穿着夏天的衣服玩得高兴。我说别着凉了,多穿点衣服啊,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你哈哈笑着对我说:姐你就让我好好玩吧,别管我了。
是呵,天上的雪,是天使飘落的羽毛,怎么会冷呢?
梦里,你来到我家门口,和我在园子里走,你给我说:姐,我没衣服穿,我冷。
我哭醒后想:神怎么能把自己的孩子不照顾好呢?
有好多话想说,因为想念你。我会更努力的活着,为你身上品格的力量的延续。
不论世界有多么的聪明深刻理智。我还是要愿你在天上,快乐、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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