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离开我们快十年了。
我们替他活着。他的血留在我们的血管里。
现在,一座坟茔,在故乡的火地坡上凸起。每逢清明节,过年,我们会去祭奠。
他或许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许参与了下一个轮回。
爷爷小时候是个放牛娃,家里穷,没有念过书。
他的家在雁门,四川江油的一个偏远乡镇。后来,来到龙山村,那时候,叫十二大队。爷爷与婆婆结了婚。
他们生下了三个孩子,一个是大嬢,一个是我爸,还有一个是二爸。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儿孙满堂。大嬢已经是四世同堂了。
从父亲嘴里,我知道了一些爷爷的事情。
那时候,过细粮关。家里没有吃的,三个孩子嗷嗷待脯。爷爷没有办法,就偷了生产队里的麦子,用鼎锅煮了,拿给老婆孩子吃,一家人存活下来。当时的书记,与我爷爷沾亲带故,没有为难他。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一个慈祥的人。
我还记得他在故居竹林边给我钱的情景,钱不多,只有5块,我却觉得,那钱是热的,沉甸甸的。
我在二郎庙念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夏天,爷爷走了几十里山路,给我的老师背了一条鱼,他的纯朴的心,是要感谢老师教育了他的孙子。
有一次,我母亲来看我,接我回家,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对我说,你爷爷拉痢疾,住院了,差一点就去了。我听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爷爷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年事已高,却不辍劳作。
他总是静静的坐在堂屋里编夹背,四川的一种竹篾背篓,编了,就让父亲背到二郎庙去卖。爷爷编的背篓十分精巧,很美观,可见其手艺高超。他编的背篓十分好卖,一般总能卖完。爷爷的手艺传给了父亲,父亲也成了一个篾匠。可惜,到了我这一代,这手艺失传了。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已经在武都中学教书,写了一首叫《爷爷》的诗歌,发表在《圌岭》,有这么几句,我还记得:祖国已编出了暂新的历史,爷爷依然在编篾,编织着他晚年的日子。他没法劳动了,就帮家里看牛。有一次,他回家,手里牵着一根绳子,却不见牛。
爷爷也是一个勇敢的人。那时候,我们家是中农,算是成分不好,在那个非常年代里,我们总是被人敲打,爷爷总是挺身而出,与他们作斗争,是那些人没有办法。
爷爷住在牛圈楼上,他单独开灶,有一次,我回家,忙爷爷烧火煮饭,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心想,爷爷这么大的年纪,却自己烧锅煮饭。可是,我只是暗地里哭泣,没有人看见。
我参加工作后,每次回家,都会给爷爷买吃的。我记得,他最爱吃薄荷糖,每次回去,我都会给他买。
可令人遗憾的是,我没有给爷爷拿过钱,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已经晚了。爷爷已经离开了我们,无法补救了。
1996年,我正在成都奔走,家里打来电话,说爷爷过世了。
我和前妻赶回去。走到河口,租了一辆车,夜里,开往故乡,不料,车到水库边却坏了,我们下车,走回家。
一回家,我就汪天大哭。悲哀笼罩了我。
举行完仪式,爷爷被安葬了。他生前就看好墓地。
现在我们继续生活,有人说,好好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
我赞同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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