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们都远走高飞了,远走高飞了;即便“形影不离”心早飞去;远远的,远远的了。埋怨吗?没什么埋怨的,小鸟翅膀长硬便飞去,不恋窝,儿女“翅膀长硬”了岂能恋窝不飞去的。
他们要去远处看世界之大,体验世界之广阔无垠,有这个志向是好事。“白鸦养雏时,夜夜啼达曙,为何羽翼成,各自东西去”,白鸦自去不就是为了寻个好窝,为了今后自立自强吗?
古老传统讲究“父母在,不远游”,那是老谱,年青人仍依老谱前途岂不渺茫。不该限制孩子们自由翱翔,他们不是父母的私产,由他们爱去哪里,飞吧!自己闯荡,自己翱翔!
“问明净的江水,怎样才能永远清新?哗哗的激流回答说:向前奔腾!问葱郁的青松,怎样才能永不衰退?飒飒的松涛回答说:时时更新”。这首诗非常好,表明了年轻人的志向。
儿子自小思路稀奇古怪,爱问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最早的妈妈是从哪里来的,长大了他爸爸还是不是他的爸爸……敬祝万寿无疆年代,托儿所的孩子都列队挥手,独他站一旁;星期六其他孩子睡午觉,独他坐门口的小板凳上眨巴着眼睛。阿姨问他为什么,他说“想妈妈”。小脑袋朝来的方向等待,如同望星星盼月亮。
周末,其他孩子的父母们很早去托儿所接,他妈下班后才能去。一次去晚了,到家后他总是僵着胳膊叫痛,妈妈带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装的,他承认是为了“害妈妈!”
春节过后不肯去托儿所,爸爸带他沿铁道一边玩一边走,有时背,有时抱,有时停下放鞭炮,哄他一步步走向托儿所。他答应不哭,可是一到门口便哭了,明知道爸爸得乘火车回单位上班,只好勉强挥泪告别。
父母担心孩子的个性不能适应时代,想把他改变得能够吻合社会。无能为力。孩子爱自己独立思考,长大后就更爱自己思考。且由他去,去吧,自己质疑问难,自己寻求答案。父母代替不了也不该代替。
父母能为了自己不寂寞便拖孩子的后腿吗?拖不住,他们成年了,孩子总不能“含在嘴里”“捧在手心”“拴在裤腰带上”吧。
小鸟羽毛未丰,母鸟便领着它们离巢学飞;小虎长成以后,大虎更是要逼小虎离窝。便是小蚂蚁也要自己不辞劳苦的四处觅食,为一点残渣余孽拼搏格斗。
西方世界向往大自然,也向往这一大自然的潜规则。据说德意志的孩子六岁开始要为全家人擦皮鞋,成年后便要独自谋生,“龙子龙孙”也自己闯荡,打工赚钱上大学、买房子、成家立业。有句民谣:
儿孙自有儿孙路,莫为儿孙作远忧;
后人自有后人福;莫为后人卖骨头。
有人不赞成洋人的思路,认为父母要孩子自己料理自己的事是虐待孩子,不为传宗接代把孩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拴在裤腰带上”,不为儿孙安排好婚姻家庭和鹏程万里是自私自利。当然,也有人觉得不许孩子自由翱翔才是自私自利。孰是孰非?见仁见智。
老谱讲究五世、四世同堂,把儿孙拢在一起安享含饴弄孙之乐。按老谱婚姻不属个人的事,是“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古人看重家庭和祖宗,婚姻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自己的家族千秋万代香火不熄。所以父母要不遗余力的积攒许多金银财宝、置办许多房屋田产,不管别人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房子住,不管别人家族的宗庙能不能火烛不断。
当然途径不同。有人靠聪明才智,有人靠强取豪夺,有人靠权力。“君王舅子三公位,宰相家人七品官”,聋的哑的痴的呆的也同样平步青云,太子派、格格派、乘龙快婿派统统入“元老院”和“内务府”,一代代往下传,亿斯万年子孙等着永享“香饽饽”,不仅杀人者坐享,八旗子弟也享有特权。
平头百姓的子孙有这机会吗?没有。于是自己没能耐的便牢骚满腹,怨父母不该生自己,甚至对老人拳脚相加,在家当“啃老族”,父母只得当牛做马的“赎罪”。
有人爱问人家怎么不给儿子准备房子娶媳妇,怎么不存好钱给女儿买陪嫁,西方人不这样问。我国传统也不是人人这样主张。
说得好,该允许儿女自己闯荡,走什么路飞向何方是他们自己的事。
孩子要老人去远处走走,看看外面的旖旎风光,瞅瞅世界的奇光异景,听听异域的风土人情,尝尝各处的不同口味。老人怕挪窝,受不了风雨颠簸,经不起霜露侵浸,赠宋词《酷相思》表怀念和祝福:
月挂霜林寒欲坠。正门外,催人起。奈离别,如今真个是:欲往也,留无计。欲去也,来无计。马上离魂衣上泪。各自个,供憔悴。问江路梅花开也未。春到也,须频寄。人到也,须频寄。
年轻人理解老人:盈盈缥缈間,脉脉都无語;彼此各一方,隐隐相思念。老人也谅解孩子,自由翱翔是上天赋予的权力,哪能天天盼回报而把孩子拴在身边,让他们学习屈原“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老人寄语曰:
远走高飞兮路漫漫,八方求索兮莫论方;
勇于寻觅兮不畏难,自己解惑兮勿依傍。
艰难险阻兮迎而上,难耐寂寞兮不彷徨;
坚定向上兮戒后望,左顾右盼兮忌惊慌。
老鸦离别兮莫悲伤,山穷水尽兮看前方;
奔流到海兮不复还,向前飞腾兮展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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