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一个人长大了,越往后累积,经历的事情也就越多。当你感觉郁闷,感觉无路可逃的时候,回忆中的人事也就有了更多支撑的力量。适当的回忆更多的时候是调节和缓压剂。
我的回忆也一样,在不定期的时候,它总如影片的一段,在一刹那间向我奔来,令我总能在一次次地回忆中,平添更多的感受。
首先是父亲。二十几年了,它在一年也许是重叠的几年了坐在屋檐下的神情总是不定期地在我的脑海里闪。尤其像现在这样的春夏之交的时刻。父亲的影子也定格在这样一个季节:木椅是自家山上的小松树请木匠弯折而成的,父亲那时候肯定是开始干农活了,他打着赤脚。嘴里叼着廉价的烟卷,青烟浮上来,在黄昏的微风里袅袅而散。父亲的定性是很好的,他坐在那里平静和缓慢地抽着他的纸烟,可以一直从母亲做晚饭开始抽到饭菜被端上木桌。那时的我虽然幼小,但记忆中的那样一个片段却被我永远地记住,青山葱翠,草木葱茏,父亲的形象犹如雕塑,就那样映在青山绿水的屋檐下,他的淡淡的平静的表情很可能会让我记住一辈子。
还有就是黄丽,山村邻家的一个大嫂。那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跟男朋友有了身孕后又嫁给了我邻家的憨实小伙。黄丽是个爱热闹的女子,有雨且农活不忙的季节,他总喜欢到我家来玩纸牌。因为我的兄弟姐妹多,能凑齐玩牌的伴。我一直都记得她笑咪咪地坐在我家厅屋长椅上的样子,说是媳妇,其实也就一女孩。我一直记得我们坐在厅屋里,能看得清屋外细密的雨帘,因为没关大门,偶尔有雨雾飘进来,打湿我们的肌肤。很多的时候,雨停了,太阳又照耀空中,黄丽说着着说着就跑出了屋檐,脚髁上还沾着地坪的新泥,他一路小跑,地上留下新鲜的鞋印,很多的时候,我们跟着站出地坪,看她走进她自己的家,她家的屋瓦和泥墙都被雨水冲刷,被雨后的阳光一照,总会呈现很童话的光泽,她家的泥屋也低垂着,像极了通话中的可爱城堡。我一直记得黄丽在雨中奔跑的样子,而事实上,自从黄丽跟邻家小伙离婚,十几年了,我没有再将她遇见,而因了她的离婚,她后来在村庄的名声也不太好。但我的记忆,似乎与这些无关,我能记起的,总是她美好而青春的身影。
还有就是远去的亲人了,比如我的曾祖母,他在我高考最后一天里离去,带给我无穷的悲痛和叹息。而现在每逢清明,我都要沉浸在与她有关的往事里,好好陪伴她一回。她总喜欢在一年冬天里过去,第二年春天来临的时候,站在离家不远的大路口,认真而欣喜地看着这个世界,脸上绽满笑颜。天热了,她也喜欢解掉我们身上早就甩掉的棉衣,在勃勃生机的世界里感受生的乐趣,她总喜欢跟来看望她的亲人聊着同样的一句话:冬天过去了,又熬过一年了。
当我也像老祖母,一年年熬过的时候。一场回忆就是半世的人生,一个片段总让我魂牵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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