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的早晨,我有些不太情愿的张开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浑身的骨头节被牵拉的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拉开窗帘让眼睛尽量的找寻属于这个夏天的某些自然特征,比如招摇盈盈疯长的草丛和含羞带怯风来轻颤的小小野花,比如田野里虽然热情但是爽朗的风和正午阳光下慵懒的山野万物……但是,遗憾~城市终究是城市,连麻雀也成了城市的宠物。眼前除了一栋带有玻璃幕墙的大楼在阳光下闪着CD一般刺眼的光芒,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闭上眼睛却总有别样的镜头静场一般的在记忆里面定格回放:童年时候奶奶的解放脚踩着头一丝阳光和刚刚准备升到天空的雾霭,轻手轻脚的擎着一满抱麦秸将它们填进饥饿的炉膛,贪婪的火苗舔着那些易燃的麦秸在炉膛里发出一声声幸福的脆响,于是便有属于麦秸的特殊香气钻进了小小的我那小小的梦境,便有自家的雄鸡喊出睡眼惺忪的太阳,便有他那暖烘烘的照耀配合着奶奶轻轻的拍打和召唤:“起床,老阳儿晒屁股了……”
柴禾在如今的乡村其实也很少使用了,方便的天然气煤气早就取代了柴草在乡村不可或缺的地位~不过,你吃过用柴禾煮出来的饭菜没有?那样的味道和特殊的香气总是使人难以忘怀的。一日三餐在农家原本是最家常的事情,因为有了麦秸和这家女主人的的燃烧,才会有满当当的烟火气,生活才充实丰满,日子才叫做日子~奶奶就是一垛堆得高高的麦秸。一根根的填进生活的炉膛,那生活就热乎起来了,灼人的温度烫贴着暖烘烘的土炕,烫贴着爷爷小酒壶里的烧酒,烫贴着家常的一日三餐。
然而当麦秸垛燃烧殆尽了,柴样的女子就真的仅仅属于回忆了。但唯有麦秸燃烧的时候发散出来的香气挥之不去,烙印一般的盖过KFC,必胜客,吉野家的味道。顽强的钻到我的鼻子里骨头里让我随时都能嗅到那些特殊的袅袅娜娜的芳香。经年弥漫这样的工序要持续一整个夏天,是为了让地瓜秧子不分散精力。你想啊,若是一个人整日里忙东又忙西却忽略了手头上的事情,岂不是终将一事无成?所以我相信书里说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懂得一点哲学的。包括娘也是,庄稼人心在田里,才能收获些饱盈盈的日子,只是娘并不懂,只嘱咐我尽力做好手头上的事情。
好了,秋天说到就要到了。地瓜却走得不紧不慢,不象稻谷已经谦逊地低下头来,也不象玉米那样高举长缨炫耀着,夸张地露出一排排金黄的牙齿。地瓜秧子收容了所有野兔的踪影,留给岁月最后一片青绿。那些还留有娘或我体温的土堆被裂开了口子,顺着缝隙能看见地瓜土质的肤色,透露着婴孩肌肤红润的光泽。
一场霜憔悴了叶子绿色的容颜,又一场霜南岗子上的地瓜丰收了。一块块沉甸甸的收成从过去走到现在,没失却乡村的内涵,朴拙的样子,地道的香甜将走进每个庄稼人的梦里。烤了吃,绵润甜软,打一个饱嗝,气如幽兰;熬了糊糊吃,吸吸溜溜,再贫寒的日子也有香甜;莫如晒了地瓜干罢,吃厌了大米白面蒸一顿香喷喷的窝头,嚼在嘴里,这日子越过越筋道。
从始至终我没讲到关于花的语汇,不是吝啬也不是遗忘,是憨厚的地瓜不开花。走过春花喧妍的春,也走过夏花绚烂的夏,窗台上的九月菊点缀了秋天的门楣,地瓜却始终矜持,以沉默的姿势行进在朴实的乡间厚土。也许生命本不需要炫耀,寂寞的行走只为收获一个饱满的秋天。也许成长本不需要张扬,在沉默中思考,只为积淀一些大智若愚的思想。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当一枚枚地瓜憨厚地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聆听到了智者的回音:当一个人悠闲地陶醉于土地上时,他的心似乎那么轻松,好象在天堂一般。事实上呢,他的六尺之躯何尝离开过土地一寸一分呢?(林语堂语)地瓜何尝不是这样呢,在季节的掩藏下始终没有停止生长的脚步,让你明了有一种成长不需要开花也能获得沉甸甸的收成。
二夜深人静,由不得自己不去想,由不得自己不用文字记载。可是一个人的房间有点凉,是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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