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芳华刹那老去,此刻,在这窗外已是春色烂漫的下午,我守着电话苦等. 我有着大多数人羡慕的好家庭好职业,有着爱我的丈夫,我心爱的孩子,但是这心中随着岁月老去却永远无法消除的一种隐忧,时不时会爬上我的心头,令我的快乐在瞬间消失,然后是排遣不去的哀愁. 那忧愁背后是两张已被岁月侵蚀的面孔,他们曾有过无数别人称呼他们的名字,而对于我只有一种,那就是爸爸妈妈. 我的父母在2008双双走入了本命年,他们恰好都属鼠,而年龄差了整整一轮十二岁.父亲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如今的他单独居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小区里,每天清晨黄昏,小区里的流浪猫们都会云集在一栋楼前,等着一位个子瘦高,皮肤黝黑的慈祥长者给它们带来干净的饮水和充足的食物,我曾经是小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隔三岔五地喂养着小区里的流浪猫,而这份任务在我出嫁离开后,父亲责无旁贷地接了过去,他付出的比我当初的多得多:自己退休工资的一半,大量的业余时间和精力,甚至在喂猫时候被人所不理解,扎破了他的自行车轮胎. 父亲总在周末的时候骑车到我家聚餐,每次我提出开车接他来时候往往被他所拒绝,这一辈子,他都是一个漠视金钱,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从最初爱好美术的三好学生到后来为电影厂兢兢业业工作多年却没有任何个人积蓄,甚至没落下一套房子的退休工程师.如果说我能崇拜一个人,那就是我的父亲,如果说我能够怨恨一个人的话,那还是我的父亲. 每次望着他孤独离开的背影,每次听他落寞地谈起每况愈下的健康,我总是泫然欲泣,只是我不是在他面前流泪的孩子.偶尔,他会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妈妈好吗?" 我的母亲此刻估计正在城市的另外一角拖着病体为家人的三餐忙碌,她总是那么勤劳,能干,好强而喜欢絮叨,这也注定了她和父亲的性格不合,在我未谙世事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别离,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难受,直到有太多喜欢打听的"好心人"在我放学回家路上拦住我表示同情,问我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我才开始体会到了一种不幸. 以前最害怕母亲的来电,因为开头总是一句抱怨:我是不是白养你了,都不主动打个电话过来.我就支支吾吾地说着工作忙之类的借口,实际我是害怕她那层出不穷的抱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她的抱怨目标转移到了我的继父和我那同母异父的弟弟,继父的不体贴,弟弟的学业不长进,这些我听了几千遍的字眼犹如针尖一样四面八方向我袭来,而当我提出一些解决建议之后又往往收效甚微. 当我2年前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我才明白母亲当年的辛苦,她,不过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我与她之间的情感纠缠已经毫无必要,我不再是一个对自己母亲心怀怨恨的小女孩,我能做她的姐妹,于是我在电话这里用耐心应对她的任何抱怨,渐渐地我们变的前所未有的亲近起来. 在城市的郊区,我有一个不大而安稳的家庭,不算富裕也无衣食之忧,工作有时忙碌有时清闲,每每在阳台抱着宝宝看天空,我微笑着对丈夫说:现在我们真是处在人生的黄金阶段啊,双方父母还算健康,事业还算顺利,手头总算有了点经济基础,宝宝也很活泼可爱.....而突然袭来的担心又总是吞噬了我后面的句子. 是啊,我担心独居的老父亲,我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他每天只有烟酒流浪猫为伴,却忽视了自己的健康,我深深担心他万一生病我却不在身边,有时电话打不通我就会惊恐地冲到他家去查看情况,我也担心我的母亲,她习惯了照顾别人,而自己的需求却一再被压抑着,她也曾经是个浪漫如诗的少女,喜欢读世界名著,擅长跳舞,心灵手巧,尤其烧了一手好菜,而现在她在家人的轻视中一再否定自己,然后把她的苦闷倾诉给我,使我当初对婚姻和家庭心生恐惧. 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是我很高兴他们选择了我,培养了我,即使他们带给我再多的忧愁和担心,我也无怨无悔,因为那是父母.我的父母,他们爱着我,以他们的方式,而我也爱着他们,在有时和他们斗嘴和责怪的背后隐藏了我的关心,我希望他们一切都好,我的父母,我希望在2008年你们健康,长寿,快乐 |